肖贤反手拄着剑,一手痛苦的捂着心口,脸色煞白冷汗淋淋,琵琶骨上竟然冒出了汩汩的黑雾!
——是魔气!
他双眼的瞳孔渐渐染上了血色,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像是极力在压制体内的魔气。
沈七欢和慕紫苏同时惊怔。
因为——这是业魔化的前兆!
突然,一个雪白的身影从远处狂奔而来,直直奔向肖贤,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凛然无畏的挡在肖贤面前对沈七欢含泪吼道:“不许你伤他!”
肖贤呕出缕缕黑色的血,喘息着道:“让开!”
苏瑛泪眼朦胧的扶着他道:“先生,您不能再动用元气了!”
他忍着剧痛咬紧牙关,拄着却邪剑奋力站了起来,甩开苏瑛的手,血红的眼睛直视着沈七欢,“让开。”
待苏瑛慢慢退去后——
沈七欢毫不留情的将剑,刺入他的胸口!
也许肖贤能躲开,但他没有。
也许沈七欢可以现在就杀了他,可他也没有。
灼热的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淌出,情比恨要浓,才有这剜心般的疼。沈七欢握剑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着,一双泪眼愤恨的瞅着他,“肖贤,你听着,你过去救过我一命,该还的,我都还了。你欠我的,我不要了。”
突然——
沈七欢抽出桃花剑,反手脱下自己的大红罗袍,向上抛去。
剑光闪过,剑花婉转。
他的红袍顿时被剑气斩成碎片,花雨一般纷纷扬扬,在二人之间飘落至地。
“从此以后,割袍断义,你我两不相欠!死不相见!!”
肖贤垂下眼眸,微红的眼眶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沈七欢最后望了他一眼,好像要把这百年相识相知的记忆和情分,悉数还给他,悉数忘记。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抱起安歌,白靴踏着满地的雨水,转身离开了长生宫。
暴雨溅起的大雾将他的身影逐渐淹没。
直到再也不见。
这时,肖贤终于撑不住,侧身倒地。再也不起。
顾修缘将他背回殿内,鲜血染在他的道袍上,滴了一路。
直到人群散去,慕紫苏还伫立在大雨里,久久望向沈七欢离开的方向。大雨淋湿了她的长发,绣着鹤图的衣袂杳无声息的轻轻飞扬着。
龙汲君走到她身后道:“回去吧。”
“为什么……他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知。”
她平静的道:“他会业魔化么。”
龙汲君不语。
“回答我,他会不会业魔!”
良久后,他才道:“会。魔道的尽头只有一个,便是业魔。这一点,就连无上魔尊也难逃死劫——”
慕紫苏转身奔回殿内,看到药房弟子手忙脚乱的为肖贤医治。他脸色惨白,唇瓣毫无血色,眉头痛苦的紧紧蹙着。
然而,当苏瑛跟随着人群冲进来,蹲在床榻边,握住他的手时。他的痛楚渐渐缓和了下来,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放松了。
苏瑛噙着泪,深情的凝望着他,不知有多么心疼他。
此时此刻,慕紫苏看着她,好像看到了肖贤记忆里的……娘子。
他深爱着的那个紫苏。
她怔怔的戳在那,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她没有上前,转身时,顾修缘叫住了她,“你去哪儿?先生心魔渐生,只有你能帮他压住!”
慕紫苏没有回头,“他不再需要我了。”
“饕饕——”
身后,她忽然听到,他唤她的声音。
哪怕身体已经不堪重负,意识模糊,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她。
可,饕饕是谁呢?是你的妻子,还是那个总爱凶你的姑娘呢?
肖贤口中每一声的‘饕饕’,都像冰锥一样一下又一下扎着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原本那里是炙热的,可是慢慢的,也变得冰冷而麻木。
她不敢回头。
肖贤在昏迷中奋力的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那个他拼上性命,不惜失去一魂三魄也要抓住的那双手。
苏瑛疾步跑来,急切道:“紫苏姐,你去哪儿?”她上前箍住她的手腕道:“你不能走!先生在找你!——”
“我说了,他不需要我,他更需要你。”慕紫苏甩开她,刚走出几步,又听到苏瑛在她身后喊道:“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丢下他一个人!你可知如今他的情况有多危险,他、他会——!”
“他有你在身边,我放心。可是沈七爷,”她直视着她,哽咽了一瞬,“他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