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足无措,憋了半天,才道了一句:“不客气。”
二人缄默无言,她望着天,他看着她。他忽然觉得,能听到她的这句话,于他而言,足矣。
暴雨停歇,浩荡的云层间洒下一道道光柱,万千灿烂。房檐嘀嗒着雨水,落尽水洼里,燕子回巢,叽叽喳喳。桃李书院又传来稚嫩的朗读声,太极广场上剑修弟子整齐划一的舞着剑。
寝殿里,昏睡了两个时辰的肖贤,银白的睫毛颤了颤,终于醒了过来。苏瑛一直在旁守候,看到他醒了才放下心来,“先生,您身体可有不适?”
他摇摇头,弯起一个惨白的笑,“又麻烦你了。”
“没什么,您救过我的命,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饕饕她……可有回来过?”
“慕掌门出去了很久,还没回来……应该快了,我这就去找她!”
“不必了。”他撑着身体努力坐起来,苏瑛刚去扶他,他便抽走了手,“苏姑娘,你年纪尚小,还未嫁娶,这般,于礼不合。”
苏瑛缩回了手,“抱歉……您要去哪儿?”
她看着他吃力的迈开步子,向梳妆台那儿迟缓的走去,他撑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他看着铜镜里自己憔悴的容颜,喘息了片刻才道:“我怎好让饕饕瞧见我如此病容。”语气中有几分自嘲的笑意,“她本就总笑我年纪大。”
可是他不住的咳嗽着,颤抖的手连梳子都拿不稳了,发丝都缠在了上面,越梳越乱。
不管苏瑛怎样劝说,他还是执拗的要自己来梳。
她心痛的瞧着他,甚至有一刻的恍惚。她觉得自己梦里的郎君,就是他……
她梦到过许多和他缠绵悱恻的画面,也许那不是梦境,而是她失去的一些记忆。
尽管于礼不合,她还是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他。这个令世人恐惧而敬畏的无上魔尊。他的温柔,强大,一尘不染,都让她无可救药的沉沦下去。
他是紫苏姐的,她怎么能……
她用力摇了摇头,想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才是紫苏。我才是他的妻子。是慕紫苏霸占了他。
可是为什么他眼里……从来没有我呢?
这时,观音奴推门进来,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
观音奴盛气凌人抱臂瞅着苏瑛,君迁子缩在她后面,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
“阿公在休息,阿奴你不要打扰他……”
观音奴对苏瑛道:“你到底要赖在我婆婆家到什么时候?别以为你对天下人有用我就不敢动你,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饕饕婆婆的人!”
一旁传来肖贤低沉的声音,“阿奴,不得无礼。”
观音奴特别不可理喻的瞅着他端坐的背影,也许因为惧怕,却还要执意说出口,声音变得有些颤抖,“阿公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从来不会让婆婆伤心的。”
苏瑛的反映突然变得非常强烈,“你凭什么责怪他!你什么都不知道!”
观音奴冷漠而阴鸷的笑道:“你是谁,你又算什么?凭什么在婆婆的房间里对我大吼大叫?!”
“阿奴!不要吵了,阿公会不开心的……”
“你起开!别妨碍我!”
肖贤的声音好像又沉了几分,“阿奴。”
观音奴咬了咬牙,噙着眼泪转身跑开了。
暗金色的夕阳透过长窗洒进来,室内却依旧阴暗而冰冷。苏瑛无措的戳在那,不知如何是好。肖贤轻轻闭上眼睛,放下梳子道:“我累了,你先回吧。近日麻烦你了。那件事,望你替我保密。”
“可、可您的魔气……”
“我自会处理,多谢你挂心。”
苏瑛看了他良久,才不舍的对着他的背影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