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端淑郡主之后,陆惟忍不住说起了今日之事。
“我还当是什么事让你闷闷不乐的,章家老太爷和章作明都死了,章作贞又没本事,他们一家能花钱不能挣钱,可不就死扒着这两个庄子不放了!”端淑郡主笑着摇头。
陆惟皱眉说道:“原本就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端淑郡主笑容渐渐消失,脸色难看起来,冷冷的说道:“儿啊,我让你走南闯北见世面,你竟还如此天真!这世上的东西原本是谁的就该是谁的吗?这庵堂原本是我的吗?往远的说,这天下原本是姓方的吗?原本是现在坐在龙椅上这个姓方的吗?”
陆惟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众所周知,鹿儿卫之变时,胡人杀进京城,杀光了当时的皇帝怀帝,也杀光了宫里的皇子皇孙,公主妃子被糟蹋死的不计其数。
端淑郡主是怀帝的嫡长孙女,也是太子的嫡长女,当年已经嫁到陆家,躲过一劫。
是现在的皇帝,也就是当时的诸侯江夏王带兵勤王,赶跑了胡人,稳定了京城局势后顺势坐上了龙椅。
虽说还是夏朝,皇帝还是姓方,但同改朝换代其实没什么分别了。
“母亲,慎言!”陆惟低声说道。
端淑郡主沉默了半晌,说道:“陆德文谄媚卑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方正君子?”
陆惟哭笑不得。
“我看是书读的太多,读傻了!”端淑郡主白了儿子一眼,“听说你还几次去找一个姓林的酸儒讨教问题?有什么好讨教的?你还打算考进士?”
陆惟想起林先生对他文章的评价,摇头说道:“没有。”
“你还是别去考了,考不上丢自己的人,考上了也是进什么礼部工部当个闲差。”端淑郡主说道,“等你成亲之后,皇帝怎么也会给你安排个武职,何必跟那些十年寒窗的读书人抢出路?”
陆惟心中叹气,低声说道:“母亲,我心中向往的并不是在京城挂一个徒有官阶品级,空拿俸禄的武职。再说成亲一事,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经历种种之事后,仿佛原先笼罩在章毓莹身上的光环层层退却,露出了原本贪婪无耻的模样。
“你可知章家为什么不承认你带回来的姑娘是章家骨肉?”端淑郡主突然笑道,“财产只是其一。”
陆惟不解。
“其二就是谁是章家大姑娘,谁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端淑郡主说道。
这已经不是陆惟第一次听到了,上次他在端淑郡主这里听到,就感到诧异,只是当时并未多想,便问道:“此事作何解释?”
“当年陆家是看上了已故的章作明,章作明是才华横溢,品貌俱佳的探花郎。当时章作明的夫人已经诞下了一个女儿,你祖父便同章家老太爷言笑间定了亲事,我也是同意的。”端淑郡主说道,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说起来,这世上的事真是神奇,明明是双生子,结果一个考中了探花,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上!后来章家老太爷快死的时候,求皇上给了个恩典,赏了章作贞一个七品官!”
端淑郡主叹了口气,“然而鹿儿卫之变后,章家女儿只剩下了章毓莹,后来章家重提此事,想让你和章毓莹定亲,你祖父当年还在世,也认这个事,两家便正式定下了婚约。”
难不成章家要是认回了章毓卿,他的未婚妻子就从章毓莹变成了章毓卿吗?陆惟心中压下心中的诡异感觉,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想到自己要跟那个一张脸写满了“我不认识你”的章毓卿定亲,他忍不住低头失笑。
“其实还是财产问题,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端淑郡主摇头,“为了那点利益,骨肉亲情算的了什么?”
陆惟面色沉了沉,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章家大姑娘并非良配。”
“我的儿啊!看着长了张老成持重的脸,实际上还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端淑郡主摇头叹气,笑出了声。
陆惟无奈的叫道:“母亲!”
“我还没出嫁的时候,我喜欢的人是章作明,他长的好看,有才华,为人温柔风趣,别说我了,京城里的姑娘没人不喜欢他的!可我父亲明知道我的心思,还是把我许给了陆德文。为什么呢?”端淑郡主靠在窗边的榻上,怅然看着窗外蓝天上的云朵。
“因为章作明是有大志向的人,他若是当了郡马,将来就是驸马,仕途上别指望有什么建树了。我真要嫁给他,他心里说不定恨死我了!”端淑郡主笑了起来,“所以我父亲就把我嫁给了陆德文,陆德文这人吧,记挂着我的身份得来的好处,自然捧着我敬着我,这婚姻的实惠与否,我父亲比我清楚明白!”
端淑郡主看向了陆惟,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量颀长,俊秀沉稳。
“章毓莹身份不如你,只能巴着你,事事都得敬畏着你,顺从着你,讨好着你,你做什么她都不敢置喙,还不够良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