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南不慌不忙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翻出一张母亲的照片递给张鹏看并问:“是这个人吗?”
张鹏一眼就认出来,点头说:“嗯,就是她。”
陆淮南将手机熄屏,沉默的收好。
他母亲叫白秋,为什么改名白玥,虽然不得而知,但大概是为了躲避陆家人。
陆淮南吸了一口气问:“你们多久见到她的?”
张鹏想了一下,不太确定的回答说:“大概十多年前吧,具体哪个时间,我不太记得了。”
陆淮南又问:“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张鹏说:“她落水,被兄弟们救了起来,然后就带到了城中村这边来,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就住在了一个朋友家里,可是白玥长得很漂亮,朋友就起了色心,所以就跟她发生了关系,而后来这件事,朋友逢人就说,圈子里传开之后,大家都去找白玥,白玥其实很抗拒的,只是还是逃不过被强迫的命运,她中间甚至偷偷自杀过,可还是被救了过来,她也偷跑过,可又被抓回来,城中村住得人很复杂,大家都心知肚明,也睁只眼闭只眼,久而久之,白玥也就麻木了。”
“她不笑,也不哭,更不闹,有人来,她就配合,她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渐渐的被麻痹了,而之后,她怀孕了,其实有想过带她打掉的,可是她却不允许,她拼命护着自己的肚子,不允许别人靠近,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还放着刀,附近的人在那段时间还给她送吃的,后来,她成功生下了一个孩子。”
“靠着邻居的接济,日子过得很不好,她很瘦,瘦到都脱相了,可是那孩子总是吃不饱,夜里总是哭,附近的人听烦了,就上门去骂她,可是她像是听不到一样,抓着上门的人就往屋子里去,事后,听说白玥还跪地求饶,说给一百块就好,渐渐的,这件事又传开了,大家看白玥可怜,纷纷去照顾她的生意。”
“可是这附近就这么多人,每个人每天去一趟,去得多了,也就腻了,既然都是花钱,有些老板就不愿意了,就想着去外面另外再找,但是白玥不行啊,她不能没有钱,一旦没有钱,她就没有吃的,她没有吃的,孩子就会哭,就会被饿死。”
“那段时间里,她挨家挨户的敲门,上门求着人家跟她做,甚至将一百块钱的价格降低到了十块,为得就是那个孩子。”
张鹏谈及这些,脸上毫无表情,一点儿都不共情。
陆淮南听着,却在暗处攥紧了自己的手。
将故事用话说出来,光是听,就足够令人窒息,更何况是经历的当事人呢。
陆淮南低头,听着这些话,他消化了很久很久。
偌久,他才继续看张鹏,可那双眼里,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他问:“后来呢?你们怎么认识夜黎的?”
张鹏摇了摇头说:“其实不是我最先见过夜黎,我是听别人说的,有人寂寞了,在白玥怀孕的时候也上门去,可是白玥却不开门,那人喝了酒,就发疯一样要进去,进去以后,他要强行和白玥发生关系,可夜黎来了,将那人揍了一顿不说,还打断了一只手,听说夜黎还给白玥留了钱,具体不知道多少,反正从那之后,夜黎有事没事就出现,白玥整个怀孕期间才能安然度过,兄弟们甚至想过将夜黎抓起来,也让她跟白玥一样伺候他们,可是夜黎太会打架了,好几个人一起上,都不是夜黎的对手,从那之后,大家也就断了这个心思。”
“原以为有了夜黎在,白玥就不会再被人欺负,可是之后,夜黎不来了,很久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过,白玥的钱不够花了,就只能又去找人做生意,而且价格一降再降,就这样过了两三年吧,之后夜黎又回来了,看到白玥还在被欺负,她哭着将那些人通通揍了一顿,而被揍的这些人当中就有我。”
张鹏说起这些,显然也察觉到了陆淮南的低沉情绪,只是不懂他为何这么生气。
不敢再继续往下说,总觉得再说下去,张鹏会当场毙命。
陆淮南暗黑的眸子里噙着一汪水雾,鼻头的酸涩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流泪了。
白秋在离开陆家之后,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
这已经不仅仅是肉体的折磨了,而是精神加肉体的双重折磨。
可想而知这些年,她过得有多么苦。
如果不是夜黎的出现,她会不会过得更苦?
或者说,如果没有那个孩子的出现,她可以过得没这么苦?
没有答案,毕竟一切都是如果。
陆淮南忽然有些自责,动用关系找了那么久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下,甚至还跟自己的下属有过接触。
如果早一点认识夜黎,是不是就会阻止悲剧的发生?
多想无益,毕竟一切都是如果。
张鹏显然被陆淮南无声无息的气场给威慑到,他想趁着空挡逃跑,可是陆淮南却已经抬眸看向了他:“之后呢?为什么白玥会死了?”
自始至终,陆淮南都没有说白玥这个女人其实是他的母亲。
年过五十,只能靠皮肉之躯为孩子谋一点点吃食。
他没资格觉得丢脸,只是觉得可悲。
是陆家的人害他的母亲经历这些,所以他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母亲当初落水,又是谁的作为?
一切事情,必须有个真相。
张鹏逼不得已又坐下来,他瑟瑟缩缩的回答说:“不知道,夜黎回来之后,经常来看她,她不做生意了,但总是哭,那时候孩子都大了,已经有三四岁了吧,孩子都该读书了,可是她却自杀了。”
陆淮南猛地一拳头捶在桌子上,玻璃茶几桌,顿时碎了一地。
他通红的眼眸盯着张鹏问:“你确定是自杀?”
张鹏被陆淮南凌厉如刀的视线盯得直发抖,他点头说:“是,是自杀。”
陆淮南“蹭”地一下站起来,将旁边的凳子一脚踹倒:“不,你们才是凶手,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