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柏城中心医院外面下大雨了。
时节进入初夏,雨特别多,还伴随着轰鸣的雷声。
闪电划破天空,穆心怡就在接下来的一声巨大的雷响声中惊醒过来的。
她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目光空洞涣散的盯着面前的虚无,眼里的一切都那么荒芜。
今晚的一切,逐渐的往脑海里上涌。
陆淮南,对,陆淮南受伤了,陆淮南被人偷袭了。
她急匆匆的下病床,可这时,一双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心怡,你别乱动,你现在还输着液体呢。”是傅云深的声音,充满担忧。
穆心怡抬眸,看到了傅云深,她伸手抓住他的双手:“傅先生,求求你,带我去看看他,我想去看看他。”
傅云深坐在病床边将她搀扶住:“心怡,你别激动,你先听我说。”
语气严肃,有种莫名的不安感。
穆心怡拧眉,目光疑惑的凝在傅云深的脸上:“傅先生,你告诉我,他怎么了?他是不是……”
接下来的话,她并没有敢往下说。
傅云深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心怡,没有,他还没有死,但是他现在昏迷着,医生说了,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穆心怡目光呆滞的看着傅云深,泪水一直往下落,她摇头,不敢接受这个现实:“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会没有事的,我想过去看看他,傅先生,你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哀求,声音变了调,拐着弯。
傅云深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大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头顶:“心怡,你听话,你先养好身体才能好好的去看他,他现在还昏迷着,你去了也没用的,你听我的,好不好?”
他也哀求着,声音很柔,很软,很害怕。
穆心怡的身体一直在发抖:“我就去看看他,就隔着病房看一眼,我就看他一眼。”
傅云深松开她,按住她的肩膀,低头看她询问:“你就那么在意他吗?”
他眼中的失落覆过担忧,他好希望穆心怡也能这么在意他。
穆心怡眼睛潮湿,里面的猩红很多,密密麻麻的像是蜘蛛网一样多。
她伸起自己没输液的那只手,将自己的脸给捂住,泪水就从指缝里流溢了出来,她身体颤抖着,声线也在发抖:“傅先生,他是我的丈夫,他的生死,我就算不在意,也不能无动于衷,不是吗?”
傅云深愣了一下,好久,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心怡,你别难受了,我带你去一趟。”
穆心怡这才抬眸,眼里充满意外:“你答应了?”
傅云深已经站了起来,他垂着眸,却并没有看她,他说:“我不带你过去,你就真的不会过去了吗?”
穆心怡摇头:“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傅云深明白,她其实是在意陆淮南的。
他没接话,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走吧,我带你去。”
他弯腰,将鞋子给她穿好,末了,又将输液架给高举起来。
穆心怡下床,浑身有些无力,好在傅云深搀扶着她,她才能勉强的往前行走。
他们都在急诊科住院,她在输液室,陆淮南还在EICU。
EICU是急诊重症监护室,没有医生允许,外人不能进入探望。
穆心怡只能趴在门口的窗户上往里面看,窄小的病床上,陆淮南躺在上面,身上插了很多仪器。
来的医院正好是穆心怡上班的医院,今夜急诊科值班的人,她认识,是跟她一个学校毕业的师兄。
师兄全名蒋丞,他戴着口罩,拿着病历正好从EICU出来,就看到在一旁心神恍惚的穆心怡。
他上前一步,皱眉询问:“怎么让病人出来了?”
傅云深叹一口气说:“她想过来看看陆淮南。”
蒋丞走过来,他拍了拍穆心怡的肩膀,轻声安抚说:“师妹,你也是医生,你应该知道,背部被刺,情况可大可小,可偏偏陆先生中的这一刀,正好刺中了他的肺部,脏器受损,情况有多严重,你也是明白的,他能不能醒过来,能不能有机会复原,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穆心怡撑着墙,勉强的站立着,她抬眸看蒋丞,一脸的泪水,她颤颤巍巍的询问:“师兄,他还有机会吗?”
蒋丞提一口气说:“有的,就看他能不能撑过去了,只要能撑过去,一切就没事了,但要是撑不过去,你知道的,只能有那一个结果。”
穆心怡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走了,她好像一具没有骨头的躯体,软踏踏的,若不是傅云深搀扶着她,她像能随时瘫倒一样。
蒋丞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说:“师妹,陆先生的情况,我会盯着的,你去病房好好休息吧,休息好了,才好跟大家一起照顾陆先生。”
穆心怡无奈,也只能点头同意了:“谢谢师兄,我知道了。”
她因为溺水,头脑还有些发烧,整个人都是懵的。
蒋丞对她笑了笑说:“那我去忙了。”
穆心怡点头“嗯”了一声,蒋丞就转身离开了。
穆心怡的手撑着墙壁,额头抵在墙上,身后,傅云深搀扶着她:“心怡,回病房吧。”
穆心怡并没有接话,好久,她才转过身说:“嗯,麻烦你了,傅先生。”
傅云深对她笑,那笑苦涩,也不到达眼底,他说:“不麻烦。”
他对她的好,是出于他的真心,是出于他对她的喜欢。
可她的疏离淡漠,是出于对他的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