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就孤家寡人一个,天子怎么可能坐稳龙椅七年?
要是真没有什么手段,天子当年怎么可能当机立断地解决了自己的手足,踏着一条鲜血之路登上宝座。
旁人只怕都把那位孤高的天上之人想得太简单了些。
“明月想得不错。”裴少宴偏头看她,目光里满是温和,“但世家们通常是自傲的,他们不会愿意承认自己的错判,所以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结论,便会带着自己的子弟们,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当然,也有人觉得——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抄家灭门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倘若事情真成了,不变成了鸡犬升天?
鹏生重新进来,手里捧着一碗热乎乎的汤药。
“娘子淋了雨,吹了风,还是先喝了这治风寒的药吧。”担心李昭觉得苦,鹏生便在药里放了一点儿蜂蜜。
“不扶呢?他可还好?”李昭坐直身子,单手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闷了,随后说:“他伤在腰上,但那人内劲很好,我担心他有内伤。”
将空碗接过来,鹏生宽慰李昭道:“娘子放心,不扶已经躺着去了,是有些内伤,但他身子骨皮实,又有大夫照料,您不必为他担心,他死不了。”
李昭被他那夸张的表情逗笑,捂着肚子说:“你呀,明明担心得眼睛都红了,却还在我这儿嘴硬什么?罢了罢了,既然大夫已经在看顾了,那就好。”
“他们两兄弟是这样的。”裴少宴靠在床头,宠溺地看着李昭的背影,说道:“明日的端午宫宴你别去了,阮泠泠既然要折腾,就由我去看她要折腾什么,你留在家里养伤便是。”
听到裴少宴提及宫宴,鹏生那嬉笑的神色顿时收了。
“怎么了?”李昭也意识到了鹏生藏起来的那份畏惧,扭头对裴少宴说:“宫宴是我提出要去的,你可别怪鹏生。我是觉得,与其等着阮泠泠出手,还不如主动些,看看她到底耍什么把戏。”
裴少宴神色平静。
他斜眸睨了鹏生一眼,说:“我知道你什么性格,所以清楚这主意是谁出的。”
这个你……
是谁?
连李昭都被裴少宴这会儿的神情吓到了。
不过,裴少宴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和,淡淡一笑,说:“罢了,你要去就去,我亲自陪着你,如果阮泠泠胆敢出手,由我来应付就是了。”
“你不用陪天子?”李昭蹙眉问。
“天子身边有的是将军大臣,哪里有我的地位?”裴少宴敛眸,故作轻松地说:“这些日子我之所以能频繁出入宫闱,正是像你说的那样,不过是天子的一招捧杀罢了。”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裴少宴如今享受着众人那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目光,同时也替天子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人们只会觉得天子回光返照,昏庸了起来,不用那些可靠的心腹,却用了乳臭未干的小子。
小子身后没有错综复杂的势力,倒是好利用,可小子如何能堪大用?
是以,傲慢让世家们看不清连李昭都看穿的真相,也让世家们在权欲的推动下,露出了贪婪的面孔。
一切……
如一张蛛网一般。
坐在蛛网上空的,是那个将众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被旁人认为将死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