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敢睡。
夜深幽凉,姑娘面色沉寂,背抵着床榻,曲膝缓缓抱住自己,独坐天明。
翌日精神自然不好。
采薇拿脂粉厚厚压了几层,也遮不住她眼底的憔悴。
来听禅院请安,叫裴老夫人看见,也是心疼。
“好姑娘。”她拉沈清棠在身边坐下,满眼慈爱,“昨儿的事祖母已经听说了,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此事祖母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你莫要难过。”
她在这声声慈爱中红了眼眶,又垂眸将泪生生掩了回去,“谢谢祖母,清棠没事。”
这般乖巧懂事,叫人如何不怜惜。
到底也是自己看大的孩子,裴老夫人的愧疚不是假的,“是祖母对不住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到了我家,竟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若是你的亲祖母还在世,看着该有多心疼。”
一句话,叫本就委屈的姑娘悄然落下泪来。
裴老夫人再忍不住,团团将她搂进怀里,“好孩子,别哭。你琮之哥哥昨日已将那行露罚跪了祠堂,一定不叫你平白受了这委屈。”
又叫人去唤裴景明来亲自给她谢罪。
裴景明昨日在祠堂跪了两个时辰,腿脚不便,只能叫人搀扶着过来。
瞧见了沈清棠,他抬袖,勉力对着她作了个揖,“昨儿的事,都是我管教自己院里的人无方,惊扰了妹妹。清棠妹妹莫恼。若是有气,妹妹尽管朝我发来,我自受着,绝无怨言。”
“哥哥这是做甚么?”
沈清棠忙搀他起来,“哥哥这可是折煞我了。我知道昨儿的事与哥哥无关。本就是底下丫鬟们吵两句嘴,寻常的事。落水也不过是我一时情急,自己摔了下去,与他人无关。现今牵连了哥哥,又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真真是我的罪过了。”
她面色诚挚,句句恳切,倒是叫裴景明平白心虚上了。
行露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不足为奇。
只是没想到沈清棠这样好的脾气,自个儿受了委屈还为他人寻托词。
真真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姑娘。
只是可惜,出了这样的事,这样好的姑娘是绝无可能嫁他了。
裴景明暗自叹气,回去瞧了行露也没有好脸色。
“哭哭哭,你还有脸哭。往日就跟你说,叫你安心在屋子里养胎,别出去惹是生非。你倒好,这次直接将清棠妹妹推池子里去了。这还好妹妹没什么大碍。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你腹里的孩子能保住你的命?”
行露也满肚子的委屈没处撒,气得直跺脚,“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没有推她,她是自个儿掉下去的。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
她冤枉极了。
府里没有人相信她。
他们都说沈姑娘宽容大度,心底善良,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只她知道,并不是。
谁家的好姑娘,会在众目睽睽下,刻意跳下水来冤枉她。
谁家的好姑娘,会在众人指责她时,有意无意的煽风点火,坐实了她的罪。
行露暗暗咬牙,这个仇,她一定得报。
远在忠勤伯府的裴绫也知晓了此事。寻着个机会,她借着赏花由头,邀沈清棠和裴子萋过府一叙。
菊花煮酒,落叶研磨。
闲聊过半,趁着裴子萋不在的间隙,裴绫拉着沈清棠的手,殷殷恳切道:“我这个弟弟,素来就是个不着调的。姨娘走得早,也没有人管束他,这才叫他招了个行露在身边。叫妹妹此番受委屈了。”
沈清棠摇摇头,“哥哥姐姐们疼我,我知道。不过是件小事,算不得受委屈。绫姐姐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