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沉,沈清棠立在廊檐底下回头看。
窗子大开,可以瞧见榻上坐着的曹辛玉痴傻浑噩的脸,怔愣愣的,浸在斑驳阴沉的光影里,一点一点,似要被它吞噬。
她看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同情有之,唏嘘有之。但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嫁过来,不然未必,她不是现在的曹辛玉。
曹辛玉一走,裴景明便来求裴老夫人放行露进府里,“她是姨娘留给我的人,也算伺候我一场。如今她无路可去,祖母便允了我带她回来罢。”
“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你还好意思提。”
裴老夫人经他连番几次闹腾,已是心力交瘁。断不肯依他,“你现在将那行露带回来,回头若是曹家人知道了,还不定闹得怎样翻天覆地。你消停些行不行?”
又恨铁不成钢的狠狠落下话来,“你若执意要行露进府,行!那必得等我死了才行!”
裴景明这才消停。
行露仍旧住行马巷里,每日喝茶弄花,好不清净自在,只天天还得应付裴景明。
如今曹辛玉一走,这儿俨然成了他另一个家。他也不回侯府住了,索性收拾了些衣裳在此常住。
行露心里嫌他烦,面上却笑盈盈待他。
添了微量乌头的酒由她亲手递到裴景明嘴边,这药剧毒,微量虽不致死,却可叫男子身虚无力,再无可能有子嗣。
她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自然也不会让他有。
行露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狠厉,很快消失不见。
她娇声催促,“公子快尝尝,这是我新买的合欢酒,一会儿我们……”
裴景明叫她哄得熏熏然,热气上头,不疑有他,接过酒来一饮而尽,搂着她便上榻去。
“乌头酒……”
衔雪院里,沈清棠看着手里的小瓷瓶,低语喃喃。
瓷瓶里头装着的正是乌头毒药。
这药多恶毒,断其子嗣,这是对一个负心薄幸的人最大的报复。
她轻轻一笑,搁下瓷瓶,“真没想到,哥哥对自己的家人也能如此狠心,丝毫不顾及兄弟情谊。”
这药是裴琮之给行露的。
寻常妇人哪里寻得来这种药,就连她哄裴景明的那一套说辞,也是裴琮之派人教的。
从来没有什么病痨鬼,有的只是他用来讨姑娘欢心的手段。
“这不是妹妹想看到的吗?”裴琮之过来搂她,是盈盈一握的纤腰,和清淡淡的百濯香。
屋子里没有丫鬟,就连蒹葭,也只在门外候着,倒是格外方便了他。
沈清棠挣着身子从他怀里退出来,冷冷看他,“什么我想看到?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可从没存过害他的心。”
她是没害过,她只助长行露害人。
西院的人都该得到报应,自然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