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史呈上水,王葛略打量廨舍,到处简陋,筵席全都磨边,唯文书整理有序,在县令后方的墙下高矮堆垛。
“县令,我百场郡首全考到了。”
门下史坐在旁,笑着汇报:“录事史正在整理王匠师的文书,核对她的郡考、州考、功勋值累加。仅风箱的功勋值就高达二十一,机械大匠是五。”风箱的功勋数奖励,是按大晋有二十一州发放的,跟机械大匠按平州有五郡的发放方式一样。
桓县令:“州考?”
回到故乡心里就是轻松,王葛语速飞快:“是。三次州首名也考到了,东夷府还让一位木匠宗师提前写好举荐我为大匠师的文书,走驿邮,没让我随身携带。对了,这是桓真郎君写给你的信,他也写给我阿弟一封。还有,我给县令带了辽东郡的特产,刚才在吏署全交给书佐了。”
她每报一事,桓式点下头。“王葛,你有骥骜之气,鸿鹄之志,不过凡事有张有驰,踏实归家休息一月,我为你安排好吏职,先晋中匠师,再议接下来的事。”
“是!”
桓式察觉王葛时不时扫一眼阿真的信,于是敲碎泥封,打开信筒,取出尺牍。
要不要装害羞?王葛垂着眼,不知信里托县令照拂她婚姻一事,写得委婉不委婉?
“阿真要在本县买荒地,你交待给循行、小史。”
王葛拧眉。信就这么递给门下史了,可见没别的内容!“不打扰县令,我回家了。那些护卫之俸?”
门下史跟着起身:“匠师随我到吏署稍待,五名郡兵、十名勇夫、三十五名乡勇皆按月领谷粮,另给他们各配农具、马匹所需的草料。到苇亭后,所有护卫闲时种田,若有偷懒不服训的,你不必管,跟程亭长说,由程霜上报即可。”
“我明白了。还有白容……”
桓式:“良驹只择一主,你带去苇亭吧。”他又吩咐门下史,“在苇亭建个骑射场,”嘱咐王葛,“骑射能学则学。”
“是。”
门下史送走王葛后已接近申正,他返回县令廨舍,把尺牍放到书案上。“给桓真郎君寻找荒田的事交待下去了。刚才我瞧着王匠师似有未尽之言,跟信有关?但信中确实没写旁的事。”
“嗯。明日让县三老、木匠肆的主管匠吏各为王葛举荐。”
门下史告退后,桓式拿起两片窄尺牍,一片上写着……托族叔买县境荒地;另片写着……盐碱地也可。
取首字,就是“拖延”。
“心眼比本事多。”桓式笑着弹下木片,用刻刀把上头字迹全刮掉,扔到废料筲箕里。王葛的未尽之言就是接近许嫁之龄,敢向她提亲的,她难查清对方底细,能查到底细的,定不配她。王荇年纪又小,倘若姊弟俩一个进了将作监,一个进太学,王葛的婚姻还能更上层楼。
拖延……是下策,应从现在起,操些心,为她寻觅值得托付的少年郎。
话分两头。
铁风、铁雷平时均在县署,只有王荇休归时一起去清河庄接、送。门下史猜出王葛肯定先去趟清河庄,就给铁氏兄弟休期,王葛跟二人相见,自然又是一番重逢感慨。
铁雷先去苇亭送信。
铁风跟去清河庄,他和庄里几个管事都熟。
王葛在平州艰苦惯了,马不停蹄赶到清河庄已快半夜,护卫在草地里搭帐,她在牛车上清出个能躺的位置,坐上去,激动心情难压抑,又担忧。
“铁阿叔,你说袁夫子能让我见阿荇么?”她摇下头,“见是肯定让见的,不知能否许他跟我回家?”
“应当能。上个月荇郎没休。”
其实这问题她已经问第三遍了,铁风也告诉她三遍,自去年十月起,王荇学业更紧,有时双月归次家。
月明星稀,王葛往庄园方向看,心随微风慢慢平静。
卯时,庄园的门敞开了,陆续有佃农推车、扛犁,相携去田地。门奴见数十兵士骑马驱车过来,立即往王葛这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