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哽咽的说话之间,宁毅朝外面看去,整个院子内外,都已经开始混乱了起来,云竹等人都已经被惊动,跑过来了。
北上之前,居然出现这样的一幕。这绝对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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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
雁门关到太原一带,一片巨大的混乱正在蔓延。
雁门关被破之后,被打散的武朝军队四散奔逃,沿途之中,一拨拨的士兵、将领又开始组成阵势,或是驻守等待命令,或是往附近的大城集中。而女真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军队的锋芒迅速扩大到周围的县镇、城市。八月初三,距离雁门关三十里的忻州代县县城刚刚被破。
杀戮在县城之中蔓延过去,犹如淹没覆盖过去的潮水,溃败不及的军队与原本城市中的部分居民组织起了零星的抵抗,随后在这灭顶之灾下被碾碎无踪。
这是位于雁门关以南一处重要的人群聚集点与商道落脚地——虽然对比太原府、忻州城乃至于已经被攻破屠城的朔州,这里只能算是个小地方。但由于接近雁门关,代县的城防还是相对严密的,南来北往的商业繁荣了这里,使得这里有数万的常住人口,无论如何,算得上是一块肥肉了。
北门,完颜希尹按着剑柄,带领亲兵的队伍进入了代县县城的街道,周围杀人放火之声络绎不绝,蔓延开去。
一双眼睛,正在路旁一座坍塌的二层楼房里,静静地盯着他……
……
代县南面城门附近,士兵、百姓拥挤在城市道路中,疯狂地往城外冲出去。后方的街市间,女真人已经推进过来,在街巷间展开摧枯拉朽的厮杀,一个挤满了人的巷道中,三名女真骑士堵住了后路,手持长枪,朝着前方疯狂地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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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飞洒而出,男人的叫声、女人的叫声、孩子的哭声汇成一片,有的人试图躲在下方,旋即被马蹄踩碎了胳膊、踩碎了脑袋,也有人正踩着其他人的身体往墙壁的另一面爬,其中也有溃败的士兵,手持钢刀,眼看人群挤过去的速度太慢,举起钢刀开始杀人,然而后方长枪刺过来,还是将他们刺穿了身体。
尸体与鲜血延绵了半条巷道的时候,一道身影陡然从墙上降下来,砰的一巴掌,拍碎了其中一名女真人的脑袋,旁边一名女真骑兵的反应也是极快,长枪第一时间扫了过来,降下那人顺手一挥,长枪哗的落在他手上,转了个方向,然后便是简单的刷刷两枪,两名骑兵的脑袋瞬间被刺穿,脑浆与鲜血飚射在墙壁上。
当巷道中的众人看清楚来人竟是一名高龄老者时,那老者已经手持长枪,一勒缰绳,往巷道的那头冲过去了,而一小队的女真士兵正在那边岔道口出现,来人一勒战马,那战马双蹄轰的蹬了出去,将一名女真士兵踩成了肉泥,老人手中长枪狂舞,砸飞人、砸飞兵器、砸出鲜血,已经与周围的女真士兵厮杀起来。
长街这头,拥挤的人群更加疯狂地向前挤去,而在与他们相邻的大街小巷中,女真人已经追上来,在某些地方,偶尔会形成小规模的抵抗,然而除了老人这种能打能杀能逃的大高手,抵抗通常在不久之后便被碾碎了,人的尸体或躺在路边,或被刺穿在了长枪上……
……
史进与几名小弟坐在酒楼上,看着偶尔有陌生的行人、大车穿过县城,又或是县城之中的居民三三两两地打包要离开,去往太原之类的大城市。
由北往南溃散的人群已经越来越多,其中也夹杂着原本武胜军的士兵,带来的都是坏消息。女真人破了雁门关,屠了朔州城,如今进逼忻州,首当其冲的代县大概快没了,义胜军投降了女真,这些原本的辽人,连同女真人一齐打下来了。周围的武朝军队没一个能打的,武胜军、董庞儿这些人全都靠不住,据说楚国公童贯在太原,因此大家都在朝着太原逃过去。
酒楼已经不再营业,老板也在收拾细软打算走,史进是无所谓的,不至于害怕。在酒楼上看着这一切的时候,有人从下方上来,穿着江湖打扮的衣服,戴着斗笠,一共三个,看来都是绿林人。
“这里不卖酒了,老板都打烊了。”小弟对那三人说了一声。
那三人看着这边,然后拱了拱手:“兄弟只知道这里,与人约好了见面,借地方歇一下。”
小弟看了史进一眼,史进转过头去看下面,他无所谓,小弟也就不再说话。不多时,又有两名绿林人过来,与对方三人见了礼,再过一阵,又有一个人来。
六人窃窃私语,低声说话,最后来的那人显然是江湖上消息灵通的包打听,身材轻灵,下盘功夫不错,大概是专门传消息的,跟其余五人说着北面战事的状况,史进装作不在意,耳朵却在听着。
过得片刻,一个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金人来势汹汹,没费力便破了朔州城……屠朔州时,老人便在那里……召集众位英雄帮手……周宗师已年届八旬,犹能如此,我等大好年华……”
其余人便问:“周宗师如今在哪……”
“能在周宗师身边出力,我一辈子的福分……”
史进站了起来,几名小弟也要站起来,史进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他朝着那六人走过去,拱了拱手:“几位兄弟,说的可是人称铁臂膀的周侗周宗师。”
那六人看着他,然后也起身拱了拱手:“这位兄弟是……”
“贱名有辱清听,只是几位若是要北上助周宗师一臂之力,可否带上在下?”
几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道:“兄弟,我等北上,可是送死,不是一时脑热便能去的。”
“我们搭搭手。”
史进伸出右手,对面那人便也将手伸出来,两人手碰在一起,那人猛地使力,手腕一转,鹰爪往史进脉门上抓了过去,史进也是手掌一翻,任他抓上来,只是衣袖套出去,遮住了众人的视野。片刻,那人手缩回去:“这位兄弟是高人,世上能称周宗师的,自然便是周侗周前辈,只是兄弟武艺如此高强,又不愿告知身份,莫非是周宗师的仇人?”
“我也是汉人。”史进拱了拱手,片刻道,“在下乃有罪之人,只是在下的一位至亲兄弟,乃是周宗师的亲传弟子,他的恩师在此,所以在下得去。”
几人笑起来:“道上混的,难有清白之身。”
旁边那身材轻灵之人道:“有兄弟这句是汉人,也就够了。”
七人在这里又说了几句,不多时,天色接近黄昏,七道身影离开了小县城,一路策马往北面过去,而附近官道之上,多的是南下逃离兵祸的行人,神色凄惶、延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