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寒冷,风雪落下的山谷里,因为两千余人的到来,气氛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由吕梁山过来的两千人被安排在山谷的一侧,这里有原本村落里的一些断瓦残垣,住的地方尚未搭起来,但山谷中原本武瑞营的成员们送来了柴禾,燃起一堆堆的篝火,开始做饭做菜,吕梁的众人便在篝火的周围扯起了帐篷。山谷之中尚有人进出,来来往往的,有些曾经去过吕梁山的竹记成员过来探望他们,说起最近已经死去的朋友,义愤填膺。
不多时,秦绍谦等人过来看他们,周围便瞬间安静下来,大伙儿在空地上集合,秦绍谦说了些欢迎和感谢的话,之后是宁毅在众人前方站了片刻,目光扫过一遍,挥了挥手:“兵凶战危,没想过你们会过来。但谢谢你们过来。好了,去做事吧,有空我再过来找你们聊天。”
他说话简短,众人自然也不好回答什么,只是有的人眼见宁毅身体虚弱的样子,眼中还有关切之情流露出来。
宁毅在吕梁山威信颇高,娶红提,接手梁秉夫的班,而后将山中一切规划得井井有条。吕梁山的军队里,多是以前过过苦日子的人,半数以上见过宁毅,就算是没见过的,加入青木寨后,也听人无数次的说起过那位外来的书生,对于这样的身份,从梁秉夫到宁毅,在青木寨那一块,已经是一个传奇了。
青木寨梁秉夫在世时,对整个寨子,仅仅是勉强维持而已,当时或许还没人觉得他有多厉害,然而在梁秉夫去世以后,山里的日子又好过了起来,他在往日里对整个山寨的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在众人的回忆中,才终于发酵成能令人哭泣落泪的东西。
这种感动的一部分,自然也来自于宁毅的运作。梁秉夫去世之后,宁毅在对梁秉夫的追悼中,才终于说起梁秉夫与红提师父的故事,当年梁秉夫进山遇匪,被红提的师父救下来,因为一句承诺,在吕梁山呆了整个后半辈子,至死未曾婚配,膝下无儿无女。当宁毅以平淡的语气跟众人重复出那段感情以及梁秉夫临死时说的话,当时听到的半数吕梁人,都哭了出来。
真心也好,操纵也罢。有些人会因为道德的洁癖,觉得老人临死时,可能不希望自己的隐私被他人知道。宁毅无从询问这些,然而在这样的述说过后,在吕梁山,从红提的师父,到梁秉夫,再到红提、宁毅,三代的首领,才真正的聚成青木寨的灵魂。而在吕梁山的其它地方,你方唱罢我登场,新寨主来了,杀了老寨主上位的比比皆是,却是没有这种能让人真正记在心里的东西的。
此后众人回忆起梁秉夫,对于许多事情,自然也会因为感动而有夸大的地方。但不管众人塑造的梁秉夫是否那位老人真实的样子,宁毅相信,在天上的那位老人若真的有灵,也会欣慰于寨子后来的模样,当然,老人家当初守住寨子,全是因为红提的师父,如今他们在天上团聚,估计已经美满幸福,才不会管地下的人怎么看了。
至于真实的老人,只要有红提、宁毅等人记住了,那也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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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事情,说句实在话,是有些不想让你们过来。女真人很厉害,咳……这片地方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九月二十五,二十二万人被打败,后来陆续打了三次,这个数字已经扩大到三十三万人,吕梁山拼拼凑凑,好不容易攒了点东西出来,我是不希望你们在这里被砸了的……”
“是铜是铁,总是火里练出来的,我今日过来,看见外面的这些人,精气神好像还不错啊,不像是战败之兵。”
“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人心转过来,死了很多人,黑锅也给别人背了,最近凑齐这一万多人,想法转过来一点,我们说,勉强可以打一仗。但是宗望手下的几万人,那是席卷天下的强兵,最厉害的那种,就算二对一,我们也未必有胜算,实在没什么好乐观的。”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加要过来了。出发的时候我问过他们,山里的兄弟都愿意为你打这一仗,你当初就说过,我们练兵,为的是女真人。辽兵的厉害,我们见过,女真人还没见识过呢。不过,你又受伤了……”
手指在桌上,轻轻触碰到手指。
吱呀、吱呀,门口有进出的声音。
手指又缩回去了。
娟儿在整理外面的被褥,随后又跑出去。
“走的时候,青木的战马还没这么多吧,今天过来的时候,把我也吓了一跳。武瑞营里,可用的骑兵,也不过比这稍微多点……”
“山里还是留了几百匹的,按照立恒你先前的吩咐,我们一直在想办法买马。金人禁止战马流通,武朝买不到,但我们在两边做生意,反而有些人脉,后来联系上金人中的一条线,对方极喜武朝的字画珍玩,我们费大力气,挑了些好的过去疏通了关系。但接下来倒是有趣,这位金国大人物派来的手下偷偷与我们联络,说他家主子虽然喜欢这些东西,但不过是附庸风雅,对于物件真假,无力辨别,只需打通下面的关节,便能鱼目混珠,以次充好……其实要到处找那些上品珍玩字画,我们也不容易,便花了些钱,将关节打通,然后这些战马便源源不断地过来了。他们以为我们要造武朝的反……倒是可惜了一开始的那些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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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品不怕,做生意要讲信誉,只要有马,他要好的东西,要多少我给他多少。现在不是爱惜古玩字画的时候。不过,这样可能会留下隐患,对方既然在金人高层有关系,他日难免遇上识货的,有这样的关系不容易,若是断了,反而有些可惜。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字?”
“现在查的,对方背后,似乎是一个叫摩信的高官,后方还有没有人,就难说了。那接下来咱们要不要给他们真品?就怕给过以后,好东西都拿不回来了。”
“先看眼前吧,以后如果长期要,我再考虑想办法。现在这个情况下,字画珍玩艺术品什么都不算,汴梁一破,所有坛坛罐罐都要被打烂,我宁愿用整个汴梁城,换女真人的十万精兵。”
“嗯。”
“不过,平日里的训练怎么样?下马好看,战斗力呢?平时的训练呢?”
“按照立恒你在山里说的那些,训练得不错了,尽量整齐的冲阵,马上射箭,吕梁那边地不平,阵型要连起来,比平地更难,到了这边,反而轻松多了。哦,我们还经常在这些战马旁边开炮……”
“姑爷,喝药了。”
“哦,好……嘶,好苦啊……”
“嘿嘿,陆姑娘好。”
“嗯……娟儿姑娘,你好。”
……
“……啊,我讨厌喝这个药,太苦了……哦,开炮的训练也做了?”
“应该没问题,我们这次还带来了榆木炮,中间有几门是试射过的铁炮。炉子那边出的铁有好有坏……还有那些地雷……”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的,两人在房间里聊了许久,娟儿在门口晃了几次,随后终于被宁毅笑着叫住。
“什么事什么事啊,不要晃了,有事就说。”
“呃……陆姑娘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在想……什么时候,领陆姑娘过去呢……”
娟儿端方正气地站在那儿,维持着她作为一个丫鬟的本分形象,宁毅嘴角晃了晃,又有些想笑,红提看他一眼,低头站起来。
“刚刚到这边,我还得去看看韩敬他们扎营的情况,娟儿姑娘现在便先带我去看看房间在哪里吧。”
“好。”娟儿点头一笑。
给红提住的棚屋其实就在旁边不远,娟儿领着她过去,不多时便返转回来了。宁毅正在灯下看今天营地里的各项消息汇报。方才招待红提,桌上还有点零食,娟儿便悄悄的进去收拾掉了,然后又悄悄的收拾了一下床铺,方才出到外面的小隔间里静静地坐着,等宁毅的吩咐。只不过,等到宁毅在油灯下揉眼睛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小心地进去了。
“姑爷。”
“嗯?”
“姑爷您生气了吧?”
“红提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为这种事情生过你们的气。”
“那……姑爷您跟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