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宁毅当年剿灭梁山之计的翻版,拾人牙慧,谷神不过如此……我本欲留你性命,但既出此计策,你明白自己不可能活着回去了。”
满口是血的使者在地上狰狞地笑起来……
午时,使者的人头被挂上城门,完颜希尹在城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四月二十二下午,镇江之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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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穿过城市的街道,往皇宫里去。秦桧坐在马车里,手握着传来的讯息,微微的颤抖,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脑海里盘旋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这是每逢大事时的紧张,以至于直到马车外的御者唤了他好几声后,他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地方了。
穿过重重宫殿间长长的道路,秦桧在御书房侧面的起居室中见到了周雍,皇帝穿着宽大的袍子,头发凌乱,衣带都不曾系好,坐在床榻边上,手中拿着几张纸,看来憔悴又失魂落魄,秦桧进来请安行礼后许久,周雍才回过神来。
“消、消息知道了?”周雍瞪着眼睛。
“……回陛下,知道了。”
“希尹冲镇江去了,希尹攻镇江了……希尹为什么攻镇江……所有人都说,镇江是死地,为什么要攻镇江。”周雍挥了挥手上的纸,“秦卿,你来说,你说……”
“臣、臣也拿不准……”秦桧犹豫了片刻,屈膝跪下了,“臣有罪……”
周雍愣在了那儿,然后手中的纸张挥舞:“你有什么罪!你给朕说话!希尹为何攻镇江,他们,他们都说镇江是死路!他们说了,希尹攻镇江就会被拖在那里。希尹为何要攻啊,秦卿,你以前跟朕提起过的,你别装傻充愣,你说……”
“臣、臣不敢妄言……”
周雍吼了出来:“你说——”
“那或许是……”秦桧跪在那儿,说的艰难,“希尹有了万全之策……”
房间里安静下来,周雍又愣了许久:“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他们要动手了……那帮畜生,那帮汉奸……他们……武朝养了他们两百多年,他们……他们要卖朕的儿子了,要卖朕了……若是让朕知道是什么人,朕诛他九族……诛他十族、诛……诛他十一族……”
他如此喃喃地念叨了一阵,转向秦桧:“秦卿,有什么办法?要救朕的儿子,有什么办法?镇江周围,常州有兵……有多少人可以派过去,从江宁派水师行不行,那些人……信不信得过,秦卿,你要帮朕,朕的儿子不能有事……你给朕起来!”
秦桧跪在那儿道:“陛下,不用着急,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太子殿下英明,必定会有对策,或许常州、江宁的士兵已经在路上了,又或许希尹虽有计策,但被太子殿下识破,那样一来,镇江便是希尹的败亡之所。咱们这两边……隔着地方呢,实在是……不宜插手……”
“朕知道那帮人是什么东西!朕知道那帮人的德性!朕知道!”周雍吼了出来,“朕知道!就这朝堂上还有多少大员等着卖朕呢!看看靖平时那帮人的怂样!朕的儿子!冲在前头!他们还要拖后腿!还有那黑旗!朕已经放出善意了!他们什么反应!就知道杀人杀人!锄奸!君武是他的弟子!出兵啊出兵啊!就如秦卿你说的那样!黑旗也只是为了博名声!等着杀朕呢——谁能帮帮君武——”
周雍歇斯底里,吼得整个宫殿都在震动,到得后来,面现凄然之色,嘴边已经满是唾沫。秦桧爬了起来躬身在一旁,周雍手臂颤抖着在殿内走,时而发出呢喃自语,后来又有低声说话:“秦卿你说得也对,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或许前面已经看穿希尹的计策了,有办法的……急也没有用啊,急也没用……”
他自我安慰了许久,又安静了许久。秦桧直了直身子:“事到如今,也只能等待前线的战报了。”
他的声音没有了先前的惶然,隐隐间,蕴含着令感到人踏实的力量,周雍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坐到床沿上。
“朕要君武没事……”他看着秦桧,“朕的儿子不能有事,君武是个好太子,他将来一定是个好皇帝,秦卿,他不能有事……那帮畜生……”
天光从窗户和门口斜斜地照射进来,凉爽的风抚动殿内的薄纱,将皇帝弱小而无力的呢喃浸在了午后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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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成都平原一角,牛头县,外界也将这里称为老牛头。
这里位于华夏军管辖区域与武朝管辖区域的交界之地,地势复杂,人口也不少,但从去年开始,由于派驻这里的老兵干部与华夏军成员的积极努力,这一片区域赢得了附近数个村县的积极认同——华夏军的成员在附近为许多民众无偿帮忙、赠医施药,又开设了私塾让周围孩子免费上学,到得今年春天,新地的开垦与种植、民众对华夏军的热情都有了大幅度的发展,若在后世,算得上是“学雷锋先进县”之类的地方。
宁毅因此过来对驻派这里的先进人员进行表彰,下午时分,宁毅对集合在牛头县的一些年轻军官和干部进行着讲课。
“……有时候,有些事情,说起来很有意思……我们如今最大的对手,女真人,他们的崛起非常迅速,曾经生于忧患的一代人,对于外界的学习能力,接受程度都非常强,我曾经跟大家说过,在攻打辽国时,他们的攻城技术都还很弱的,在覆灭辽国的过程里迅速地提升起来,到后来攻打武朝的过程里,他们集合大量的工匠,不断进行改良,武朝人都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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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与此同时,等到环境安逸下来,他们的第二代第三代,腐坏得非常快,参谋部的大伙儿开玩笑,如果没有我们在小苍河的几年大战,给了女真人高层以警醒,如今江南大战的状况,恐怕会截然不同……女真人是征服了辽国、几乎荡平了天下才停下来的,当年方腊的起义,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他们停下来的速度则快得多,只是打下了杭州,高层就开始享乐了……”
“……诸位不用笑,我们华夏军同样的面临这个问题……在这个过程里,决定他们前进的动力是什么?是文化和精神,最初的女真人受尽了苦难,他们很有紧迫感,这种忧患意识贯穿他们精神的全部,他们的学习非常迅速,但是太平了就停下来,直到我们的崛起给予他们不踏实的感觉,但如果天下太平了,他们将注定走向一个迅速滑落的曲线里……”
“……我们要重视这件事情,我们也会滑入这样的曲线,小苍河的抗争、西北的艰难,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们又打下了成都平原,武朝一塌糊涂……我们甚至开始盲目地乐观……”
他在课堂中说着话,娟儿出现在门外,立在那儿向他示意,宁毅走出去,看见了传来的加急讯息。
“……希尹攻镇江,情况可能很复杂,总参那边传话,要不要立刻回去……”
宁毅将那讯息折起来,目光望向外头的小县城:“鞭长莫及,赶回去又能怎么样……我们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娟儿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宁毅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放出消息,我们明早启程。”
“是。”
……
与老牛头相隔八十余里,西瓜带着人,策马狂奔入张村。
马队犹如旋风,在一家人此时居住的院落前停下,西瓜从马上下来,在院门前玩耍的雯雯迎上来:“瓜姨,你回来啦?”
“雯雯,瓜姨有事,下次给你带好吃的……”西瓜的话语留在空中,人影已经飞奔至十余丈外的院子里,迅速地冲进书房,只有苏檀儿在其中整理东西:“西瓜?”
“相公呢?他人去哪了?”
“他……出去两天了,为的是那个……先进个人……”
“他去了老牛头?”
“嗯。”苏檀儿点了点头,目光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怎么了?有问题?”
“相公什么时候去的?”
“前天中午,说起来,昨晚应该就到了。老牛头在边上,这个时候,武朝人要动手?那边有驻军的……”
“说的就是他们……”西瓜低声说了一句,苏檀儿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我也不确定,希望……是我多想。”西瓜的目光稍显犹豫,过得片刻,如风一般陡然消失在房间里,“我会立刻赶过去……你别担心。”
……
老牛头。
讲完了课,从山坡上下去是一条穿过了县城的河流,夕阳正要落下,渚清沙白,宁毅站在河边,看了片刻。
之后,拜访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