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寄完全没能料到,来人居然会是裴俞声的妈妈。
一是电话里用了“许小姐”这个称呼,二是对方声音温婉动人,根本听不出年龄。再加上裴总那如临大敌的态度……就导致祁寄又闹了一次和初见Lina时一样的乌龙。
可等确定了来人的身份之后,祁寄就更想不明白了。
为什么伯母过来,裴总却要让他回避?这有什么可被误会的?
但疑惑归疑惑,祁寄却还是一动不敢动。
以他现在所处这个位置,一旦被发现,那才真的会被误会。
被子外响起裴妈妈的声音。
“欧洲的合同签好了,我提前赶了回来。”她问,“俞声,你怎么样,最近休息好了吗?”
“还好,”裴俞声道,“能睡着。”
他音调偏低,声线低磁,祁寄原本就对他的声音敏感,现在趴在男人胸口,连对方说话时的震动都半分不落地传递过来,就更让他忍不住地发麻生痒。
从耳尖的薄皮,到后颈的软肉,一路酥麻下来,让人再聚不起半点抵御的能力。
拼武力值打不过,拼反应居然也会受影响。祁寄咬着手指,微微有些懊恼。
但他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越烧越热的脸颊。
被子里空气有限,尽管祁寄刻意压抑过呼吸,有限的空间依旧越来越热,只有右手边的狭长缝隙里能透进些新鲜空气。
咦。
祁寄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他这时才发现男人把被子的右上角稍稍掀开了一点缝隙,好让他能呼吸。
不过祁寄才刚注意到这一点,下一秒,他的眼前就彻底黑了下来,那条仅剩的缝隙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这次没有发烧吧?”
裴妈妈走近,似乎是过来亲手探了一下裴俞声的体温。她的声音就在祁寄手边,吓得祁寄又是呼吸一滞,生怕自己会被发现。
“你啊,”裴妈妈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祁寄屏息不敢出声,但最让他不舒服的却不是艰难的呼吸,而是右侧的大腿。
刚刚被抱上床时过于紧迫,来不及调整姿势。祁寄的大腿根正硌在身下男人的胯骨上,腿部肌肉又因为太过紧张而一直紧绷着,现下硌得久了,终于隐隐生出些疼痛来。
祁寄对疼痛异常敏感,却不是不能忍耐,他最担心的是自己会抽筋,到时可就真的不好控制了。
“我会注意的。”裴俞声道,“妈,床边不方便,你去沙发上坐吧。”
男人说的虽然是祁寄此刻最渴望的事,却又因为太过直白,不由让祁寄生出些担忧。
他担心裴妈妈会因为这句话发现端倪,也担心对方会坚持想坐在床边好好看看儿子。
等待无比漫长,尽管屋内两人都是以正常语速在交流,裴妈妈回答前的停顿依旧让祁寄度秒如年。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裴妈妈的声音。
“好。”
裴妈妈淡淡应了一声,却又跟着极轻地叹了口气。
“俞声,以后的路还那么长。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自己不在意,也该为身边的人考虑一下。”
她声音轻缓,带着触人心底的温柔。
“你已经有了不再想孤身独行的念头了,不是吗?”
室内略一沉默。
祁寄侧脸贴在身下男人的胸口,心底不由生出些歉意。
明明是母子谈心的亲密时刻,他这个外人却横插一脚,搅和了难得的温馨。
也不知道裴总有没有受影响。
他只希望自己的重量能再轻一点,别惊扰裴总的情绪,让两人能好好进行一次交谈。
只听声音和语气,祁寄也足够想象出裴妈妈的模样。
她是一位好温柔的妈妈。
停了片刻,祁寄才听见裴俞声的声音:“我知道了,妈。”
男人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端倪,不太像是还在担心会被意外发现的模样,应该是在专心回答裴妈妈的问题。
这让祁寄不由松了口气。
不过他和对方贴得如此之近,也能清晰听到男人心口的心跳声。
那声音稍稍有些过于强劲,落在耳畔,震得人耳膜发痒。
裴总的心跳似乎有点快,祁寄心想,可能他还是有点紧张吧?
其实祁寄刚藏进被子里时,就感觉到了对方心跳声略重,不过比起更紧张的祁寄,男人已经冷静很多了。
脚步声渐远,裴妈妈走开了,祁寄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又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差点发出声音。
裴俞声居然把手伸了进来,趁着裴妈妈转身走开的时候,圈住祁寄的腰把人向上抱了一点,帮着祁寄调整了一下姿势。
祁寄的大腿腿根终于不再硌在对方的骨头上,刚刚的酸胀也明显缓解了很多。
危险被解除,祁寄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
但同时,他又难免生出些奇怪来。
为什么裴总抱他会抱得这么顺手?明明隔着被子看不到他的位置,祁寄也没告诉对方自己的腿不舒服,裴俞声依然如此自然地伸过手来,熟练地帮他调整了姿势。
竟像是抱他抱习惯了一样。
祁寄被这个念头惊了一下。
怎么会?
如非意外,高高在上的总裁先生肯定不可能屈尊抱人,换个角度,祁寄自己也不可能如此毫无防备地与人亲近。
可裴俞声流畅的动作却无从解释,祁寄甚至隐约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都如此熟悉。
百思不得其解间,右上角的被子被重新掀开一条缝隙,祁寄的呼吸也比刚刚顺畅了许多,满心疑惑无人能解,他也只能默默地听母子两人继续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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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图的事怎么样,还顺利吗?”裴妈妈问。
“已经敲定了,”谈起公事,裴俞声的语气更加沉稳,“流程走得差不多,下个月中旬就可以公示。”
不过他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祁寄贴在人胸口,依然能清晰听见那怦然跳动声。
“好。”裴妈妈道,“星海也会跟着发消息,到时整套方案的体量会比较大,但我们不着急,你慢慢来,还是要当心身体。”
“嗯。”
祁寄只知道B城裴家很有名,却不清楚裴妈妈的身份,也没料到对方还会在公司管理上指点裴俞声。
裴妈妈继续问:“对了俞声,舅舅说你新买了一家甜点加工厂,怎么了,之前那些甜点不够吃吗?”
“没有。”裴俞声道,“我是想找个能给星海提供茶点的供应商,才干脆自己买了一个。”
咦?
祁寄愣了一下,富贵是裴总买的?
他的思维显然还没适应“需要茶点就买个食品加工厂”的任性模式,也没能料想到两人接下来谈话的方向。
裴妈妈居然问都没问加工厂多少钱,反而道:“哦,那也好,正好可以拿来搞一下实体企业的智能化。我记得这个厂子之前就用过星海提供的操作系统吧?”
“对。”
“嗯,其实这次去欧洲签下来的汽车合同也一样,研发到了一定阶段,就要找实体企业来合作实践了。全自动驾驶算是里面比较高级别的一个链条,但其实这种事都是相通,你可以先拿加工厂来练练手,当个试点也不错。”
“后续我们会跟进,”裴俞声道,“选这家加工厂也是因为他们有星海智能系统的基础。”
裴妈妈道:“对,我们的目的不是参与实体经济,不是真的去造糖卖糖,但物联网是必须的,这点你考虑得很好。”
祁寄着实没想到,在事业方面,裴妈妈对裴俞声居然是一种指导的状态。
他原本以为年纪轻轻出任总裁、整日忙于报表文件的裴俞声就已经够厉害了。
两人继续聊天,他们谈论的信息量很大,但其实时间并不算久,聊得也都很简短。
说完工作上的事,裴妈妈还问了一句:“俞声,你在这住得还习惯吗?”
裴俞声道:“还好。”
“你之前没来过这吧?”裴妈妈道,“我当时的卧室就在你楼下,听吴院长说,那里现在是这座疗养院最大的房间之一。”
她的语气中带着怀念:“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你看到院门口那四棵树了吗?当年那还是我和你三个舅舅一起种的,现在都已经长这么高了。”
祁寄听着,这才明白为什么电话里把裴妈妈称作“许小姐”,而不是“许女士”。
裴妈妈小时候居然在这里住过。
这座疗养院的建筑大多是三四层的小洋楼,虽然翻新痕迹很明显,但还保留着那种独属于岁月的优雅韵味。
看起来,这栋疗养院之前似乎也是裴总家的资产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