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就是足足大半个晚上。
直到男孩累到直往人怀里蹭,餍足的裴俞声才终于放人去安心睡觉。
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第二天早上,裴俞声神清气爽地起床,连睡眠监测仪上都是一片喜人的绿。
只不过床上另一位就没这么好的精神了。一向习惯早起的祁寄这次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一次。吃了一点裴俞声给他端来的粥之后,男孩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因为醉酒和昨晚的操劳,裴俞声知道小朋友肯定是累极了,也没有着急叫他,只让人好好休息。等祁寄又睡着之后,裴俞声就收到了贺修的消息。
对方约他出去谈一谈。
男孩睡得很沉,裴俞声就没有打扰他,只在床头留了张纸条,让祁寄醒来后记得吃点东西。
把一切都安顿好之后,他便出了门。
贺修并没有再把裴俞声约到,而是约他去了一座老字号的茶楼。茶楼坐落在浦江岸边,隔间里的窗户就能直接看到江面。
这儿的环境幽静,陈设极佳,茶桌上还专门配备了棋盘,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只不过现在这两位却暂时并没有下棋的雅兴。
裴俞声到时,贺修已经在茶楼上等他了,见人推门进来,他抬眸看了人一眼,淡淡道:“二少来了?坐。”
裴俞声落座,一旁的侍者无声上前,将他面前倒扣的茶碗摆正,斟满。
明前龙井的香气满溢开来,在这江风吹拂的夏日里沁人心脾。
裴俞声就在这香气中,望向了他对面的贺修。
贺修这个人,裴俞声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他的名字。天狼特种部队的前队长,第一个拿遍军区内所有奖项的传奇人物。贺修的名声极为响亮,直到几年后裴俞声入伍时,军区内仍在流传他的故事。
不止是个人素质,贺修的团队作战和指挥能力也相当强悍,他在任队长的那三年,天狼在军区内部就是个不可撼动的不败神话,无论是演习还是大比,其他队伍都不想遇见他们。
直到裴俞声去了之后,才和温初明一起打破了他们的垄断。
除此之外,贺修的服役经历其实也相当传奇,中间甚至还退伍过四年,之后他又获得重大表彰,被队伍二次返聘。归队之后,贺修整个人比之前沉稳了许多,后来他逐渐升职,走到了指挥岗位,成绩依旧很出色。
裴俞声的大伯也很看好贺修的发展,有意想要栽培他。之前裴俞声为了摆脱父亲的掌控,曾经解决过蒋家的事。那时他在熟悉裴家资源力量的过程中,就曾看到过贺修的资料。
除了果决强硬的行.事作风,很多人对贺修的评价也都是性格沉稳,不苟言笑。所以对这样一个人,裴俞声之前从未把他和邻家大哥哥的形象联系在一起过。
结果裴俞声第一次亲眼见到本人,就见他笑着一把将祁寄抱了起来。
之后的相处,贺修更是对祁寄多有关照。事实上,裴俞声一直很清楚,贺修的出现对祁寄来说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幸事,若是没有贺修,祁寄那颠沛的童年恐怕还会更痛苦数倍。
所以这次对方前来提出的所有要求,裴俞声都没有反驳。
无论贺修说什么,他都会听着。
贺修此刻的情绪也不再像之前刚听到消息时那般激动、想直接约人去拳台解决了。昨天看过祁寄的反应之后,他自己也想了很多。
端起茶杯浅酌一口,贺修挥手示意侍者离开,待屋内只剩两人后,便语气平静地同裴俞声开了口。
“二少,祁祁已经把你们的关系告诉了我。老实说,我还挺意外的。”
他的口吻并不强硬,倒像是和朋友叙旧一般,心平气和。
“虽然祁祁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我能感觉出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谢谢。”裴俞声道,“今天过来,我很感谢贺队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这有什么好谢的?”贺修笑了笑,道,“我来也只是想和二少聊一聊祁祁的事。”
他缓声道:“两个人在一起,肯定是感情重要,互相喜欢才能走下去。”
裴俞声安静地等待着。
果然,贺修道:“不过我们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喜欢就能解决的。”
他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却是每句话都重若千斤:“祁祁的父母已经去世了,有些话可能不好听,但除了我,也没人能替祁祁问了。今天我厚着脸皮以他哥哥的名义,就想冒昧问你一下。”
贺修单掌撑桌,上身微微前倾,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注视着裴俞声。
“二少,你家境殷实,背景也比较特殊,照理说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对你自己,对整个裴家都好。”
“可惜祁祁的条件不太符合。他家境不好,没办法给裴家提供助力,最重要的——”贺修的手指按在桌面,手背青筋微绷,显现出蓄蕴的力度,“他也不是个姑娘。”
贺修一字一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溢散着茶香的茶盏内里微微漾开一圈水波,空气中凝出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裴俞声安静地听完,他很清楚,贺修这最后一句话说的不是贺修自己,而是裴家的态度。
“贺大哥,”裴俞声平静地改了口,“你和我大伯相识,又负责过当初我和温初明的消息清理,那应当也清楚我和我父亲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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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件堪称家族辛秘的事上,裴俞声没有丝毫隐瞒。
“有他在前,我并不打算成为一位新的父亲。”
这话颇有些惊世骇俗,却是裴俞声最真实的想法,他也从未打算过要让其他人分走祁寄的注意力,所以在贺修面前,他也没有再委婉地说些领养什么的话。
“祁家有鸣宇在,我可以为他的孩子提供最好的资源。至于裴家,我大伯家就有一个大哥,两个姐姐,我小叔家也有两个弟弟,传宗接代这件事,不缺我一个。”
贺修皱眉,还想再说什么,裴俞声却已经按下服务铃,将侍者叫了进来。
“拿个平板过来。”裴俞声道。
贺修的疑惑越来越深,根本没弄明白他要做什么。没一会儿,侍者就拿来了一个崭新的客用平板,递给裴俞声。
等侍者离开后,裴俞声就调出了几个网址,将调好的平板推给了贺修。
他道:“贺大哥,我和祁祁的家境确实有些差异,你是祁祁的大哥,会有担忧很正常。有些事我还没告诉祁祁,倒是可以先让你做个见证。”
平板是侍者拿来的,茶楼是贺修选的,裴俞声并没有做手脚的可能,他调出的网址和资料,也都是经过公证的正式内容。
贺修拧眉,看向那屏幕。
但等真正看清平板上的内容时,他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
祁寄昏睡了许久,直到日暮西斜,落地窗外显露出瑰丽的粉紫色晚霞,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果酿的质量上佳,没有引起什么宿醉后的头疼,就是祁寄还稍微感觉有点晕,他的脑内也是一片空白,一时间差点没能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直到看见熟悉的陈设和床头的钟表,祁寄终于惊觉,自己竟是睡了一整个白天。
祁寄抬手揉了揉突突跳动地额角,他只记得自己昨晚好像是喝醉了,却记不太清喝醉后发生了什么。看着身下被换过的床单和软被,祁寄才隐约回想起了一点昨晚回家后的事。
但那些记忆才浮现出来一点,就让他面红耳赤,不敢再想了。
没等他那过快的心跳平复下来,卧室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祁祁,你醒了?”裴俞声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个粥碗,“正好,来吃点东西。”
看见裴俞声,祁寄又想起了昨晚餐桌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