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傍晚,天色渐晚,泉州城外林中石井书院中走出一队儒衫青年。
个个皆各自手持折扇,撸起袖子不顾形象的扇着,相伴而行,有说有笑。
目的地嘛,自然是不远处的泉州了。
福建地处华南,纵是覆灭了大明朝廷的李自成义军也没波及到这边,而从北方来的流民大多都是在江南,湖广,江西停留,很少有翻山越岭来到此处的。
所以,崇祯十七年七月的泉州,还是像往常一样,热闹非凡,特别是临近七夕,泉州就更繁荣了,而且岭南夏日难捱唯有晚上日头降下去,才会凉爽些。
进了泉州,就见到城内灯火通明,来往商贩并肩而行,临街多的是叫卖冰沙,绿豆汤一类的小贩。
而走了些路的一众儒生们自然是毫不犹豫,叫嚷着燥热就上前一人拿了一碗,饮下之后便转头就走,至于钱?
石井书院的儒生都是泉州,乃至闽南的大户子弟,身边自有随从跟着,这点小钱他们根本不用操心。
而唯有一人,身后只有一个青葱小厮跟着,他望了望那些摇头甩汗大呼过瘾,丝毫不在乎形象的同窗有些微微叹息。
从小厮那里拿了铜板递给小贩后,男子接过小厮送上的帕子,将嘴角鬓边都擦了个遍后,这才悠悠的跟上。
杨于两,出身晋江,广东按察司副使董飏先是其表叔,幼时与郑森同窗笔研,目前正在石井书院深造。
然而说是深造,到了崇祯十七年这个时间,哪里还有什么愿意潜心研究学术的年轻人,大多年轻士子都是心浮气躁,而天下动荡的局势更让他们无心学习儒家思想。
是以,王阳明的心学大行其道,然而世上还是庸人居多,许多士子在读上几篇心学的文章之后,自以为读懂了其中奥妙,觉得遵从自己内心的欲望就是心学,所谓“心即理”也。
再加上他们发现除了空有一腔可笑的抱负外,这些人没法去尝试在朝堂上改变国家的局势,变得愈发颓废,最后索性抛开一切,只顾玩乐了。
杨于两虽然没有那么不堪,但是身处居中自然也不能免俗,他甚至有时在心底生出了随郑家船队行遍大江南北的念头。
不过这想法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杨于两也知道,他拗不过家族的力量,家族供他读书,为的就是考取功名做官来反馈家族,想一想族里的亲人,这种荒诞无稽的念头就顿时消失。
“今朝有酒今朝醉,车到山前必有路,哈哈哈!”
杨于两心中想着,不岔的打了个响鼻,自嘲的笑了笑跟了上去。
次日大早,杨于两堪堪回到家中,就看到了门外停着一架宽敞马车,正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人来家里拜访,自己要不要先闪一步时,一道声音将他叫住。
“涵斋!”
杨于两一愣,回头瞧了一眼。
“大,大木兄?”
他哎呀一声,脸上很快绽出一朵花来,上前两步与郑森抱在了一起。
自从郑森八岁开始入私塾读书起,至到南京追随钱谦益为止,这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和郑森可谓是形影不离,两人是最要好的朋友,此番得有一二年没见,郑森乍的出现,怎能让他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