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从小山高的账目中抽出一本,随便翻了翻,就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了,原来黄鸣翠给她的是流水明细账,而不是汇总账,甚至还有出入库登记单这种非常原始的凭证。
偌大一个皇宫,从皇帝到宫女少说千人,每日吃穿用度都是银钱进出,黄鸣翠把买一个鸡蛋买一根针的账都拿来给她看,可不是得十八个人才抬得动?
“娘娘,要不叫黄尚仪来挑出要紧的给您看?”金盏皱着眉头道。
沈言摇摇头:“当日黄鸣翠主动说从旁协助,我拒绝了她,如今若再叫她来,定会被她看笑话。”
翠屏恨恨道:“她这是故意的!”
“她当然是故意的,想用庞大的账目数量掩盖里面的猫腻。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怕她恭恭敬敬不主动发难呢。阿嚏——”沈言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娘娘是不是着凉了?昨日就不该在御花园吹了那么久的风,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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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医今日当值,听说新封的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位娘娘是不是好相与的主。
哎,算了,治病救人要紧,其他随缘吧。
他跟着都行公公进了永安宫,恭恭敬敬行了礼,请了安,抬头一瞧,愣住了。
座上的人尖下巴、大眼睛,眼中含着笑意,唇角绽着两个梨涡,分明就是那天陛下把他抓走到潜邸时遇见的姑娘啊!
章太医没有忍住,揉了揉眼睛。
是她,就是她。破案了,怪不得那天陛下神情紧张,对这个姑娘又出奇地温柔,原来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章太医,本宫看你十分面善。”皇后娘娘语气和蔼。
章太医垂下头:“医者仁心,自然看着像好人。”
“哈哈哈,章太医,本宫觉得你不只是好人,还是个妙人。来给本宫诊脉吧。”
果不其然,沈言得了风寒。苦药配姜汤,向来喜甜的沈言苦不堪言。她揣着手炉,裹着貂裘,翻起了账本,还时不时拿笔写写画画。
紫烟见了心疼,劝道:“娘娘,这么多账本,检查也不在这一日,不如等身体好点再看吧。”
沈言吸了吸鼻涕:“病着正好不用见人,无人打扰,反正躺着也是躺着,趁此机会专心做报表。”
“报表是什么?”
“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她前世是个工作狂,多少个季度末的深夜,她都在加班做报表对数字,谁知道来了古代当上了皇后,还是要干这种事。
给我原始凭证是吧?也好,顺便抽凭审计一下。沈言原来是财务主管,每年应付审计焦头烂额,对这个流程太熟悉了。
所谓抽凭,就是抽取会计凭证进行抽样审计,可以顺查,从原始凭证到记账凭证再到财务报表,也可以逆差,从财务报表追溯到原始凭证。
年底是宫中活动最多、用度支出最大的时候,也是最容易从中作假的时间,她随意指定了年底几个时间的几项开支,又挑了已故淑妃宫中几项大的开支,指挥永安宫所有识字的宫女太监查找相关记录,把年终盘点、流水账目和出入库记录逐一进行比对。
也不知是沈言运气好,还是这账做得实在太漏洞百出,没查几项就差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