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于连若其事的走来,索莱尔老爹更是怒不可遏,他一把揪住于连的衣领,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喷出足以融化钢铁的火焰,嘴里发出可怕的嘶吼。
“你跟你那死去的母亲一个样,整天没精打采的,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找了这么个拖油瓶的。除了吃喝,你还能干什么。你的两个哥哥如今都是厂里的一把好手,帮我节省了四个帮工,这是一天60个索尔的好买卖。”
尤不解气的索莱尔老爹把于连推倒在锯木屑里,继续骂骂咧咧的走了。飞扬起的木屑迷糊了于连的双眼,他再也法保持一贯平静的假象,急促的呼吸声、起伏的胸膛不显示着其内心的激动。
关于母亲,这个美好的字眼自从其记事以来,就再也没有享受过。在于连尚在襁褓之中就已过世,而维立叶尔的居民至今仍记着那个庄重、典雅的高贵女性——即使其家族随着拿破仑大帝的失败而衰败至此,身处困境之中,其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不彰显出身高贵、受过良好的教育,这是一位足以令人难以忘怀之人。
于连的相貌显然来自于母亲,苍白的肤色和柔弱的体态,即使在如今的巴黎上流社会,也是备受追捧的。加上那种对外事毫不关心、漠视一切的做派,据一位自称曾经出入过路易十六宫廷的侍从官而言,这是“巴黎上等人作态”。
索莱尔老爹及于连的两位哥哥,对于连与众不同的相貌和做派大为不满,甚至可以说是嫉妒。他们痛恨于连的读书嗜好、所事事的做派,打骂是司空见惯的了。
于连从锯木屑堆里爬起,揉揉被撞痛的肩膀,一瘸一拐的走进工厂。
他的两个哥哥都是粗大的汉子,正在挥舞着巨大的斧子,劈开一块块巨大的松木,送到锯木棚里,然后盯着木块上的墨线,看着架在棚子中间两三米高的锯子,被河水推动着,把松木锯成一块块木板。
“嘿,上等人,怎么有空来这个腌臜的地方,没地方读你的书了吗?”
于连的二哥面带讥笑,他不仅嘲讽于连瘦弱的身形,尤其恨透了于连读书的爱好,因为他大字不识。
于连一言不发,毫不理会的越过这个知的蠢货,抓起一旁的斧子,咬牙用力向眼前的松木劈去,雪片似的木屑飞溅开来,落到于连的头上、身上,他的满腔怒火仿佛都在此刻得到发泄,这松木就是他的仇人,斧子就是他复仇的利器,他要劈开这该死的世道,这可恶的命运。其凶狠的模样,让两位哥哥怏怏地闭上了嘴巴,继续劈砍着仿佛永远也砍不完的松木。
一下、两下,巨大的松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短,于连的怒火伴随着四处飞溅的木屑得到逐渐的释放,终于他筋疲力尽,豆大的汗珠顺着黑发滑落到白皙的脸庞,在夏日阳光的蒸发下化成雾气,渐渐地消散。
不断起伏的胸膛和急促的喘息声也逐渐的平静下来,于连丢开手中的斧子,缓步走到锯木厂堆放成品木片的东南角,这里除了运货的帮工,少有人来,算是少有的安静之所。
于连甩了甩颤抖的双手,注视着五指根部的通红与肿胀,用力搓了搓因劳累而涨红的脸颊,声地叹了口气。
仿佛变戏法一般,于连手中多出了一本书籍,这是拉丁文版的《圣书。包装精良、有着一道道金丝装饰书面的精品,是维立叶尔的本堂神父的珍藏。为了得到它,据说西朗神父付出了足足15个金路易的巨大代价,这也成为维立叶尔教堂的荣耀,寻常人等连看都看不到。
不是看于连精通拉丁文、且酷爱读书,西朗神父也不会将如此珍贵的藏品交给于连,自然于连倍加珍惜得之不易的读书机会,他已经能够将《圣书用拉丁文倒背如流。
年轻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书本上,这种注意力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斧子的砍伐声、锯木机器的巨大噪声完全没有影响到他,自然也就没有听到索莱尔老爹的叫喊声。
“嘿,好吃懒做的家伙,晚上看书还不够吗,在锯木的时候还在看书,若不是你的懒惰,我能省足足一个帮工。”遍寻于连不着的索莱尔老爹,不顾其年迈,一个跃步跨过成堆的木片,身手之敏捷完全看不出其已过知天命之年。他一个箭步窜到于连身前,一拳挥向于连的肩膀,我想即使对待一个生死仇敌,也不过如此吧。
注1:维拉山脉:阿尔卑斯山的余脉
注2:阿尔邦:法国波旁王朝时期的面积单位,1阿尔邦约合1400-1700平方米
注3:金路易、埃居、索尔、生丁:法国路易十六时期至拿破仑时期的货币单位
1金路易=20法郎=4埃居
1埃居=20索尔
1索尔=10生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