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佳曼呆坐在房中,整整一天滴水未进。
她想过很多种了断的方法,可剪刀、白绫都被藏了起来,屋里的柱子也用厚厚的布料包了,想咬舌自尽更不可能,四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轮流死死盯着她,一旦见她有异动,便会上前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全然不顾在她白皙纤巧的下颌上,捏出青紫的淤痕。
最后,能做出的所有反抗,也不过是抿紧了嘴唇,阻止那些喂到嘴边的饭食茶水灌进来。
活了十八年,外人谁不知她秦家大小姐姝色双绝,乃当朝太尉的心头肉,掌中宝。
从小父亲对自己的疼爱远远超过佳盈,甚至这些年来,每当面对嫡亲的妹妹,她心里都会浮现出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庶妹们更不必说,在她面前都不过是沟渠中的烂泥,只配伏在凹处,虔诚仰望她这九天明月。
可现实终究也没饶过她。
昨日佳盈的话,如惊雷般劈开她的心,她静静坐在房中,仿佛能听到心上的伤口仍然汩汩流着鲜血。
想到此生与七王爷无缘,她只恨为什么不能立刻死了,也好过被送入那吃人的地方,嫁给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太子。
起身推开窗户,身后的婆子立马紧紧靠了过来,生怕她逃出去。
秦佳曼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事到如今,她还能逃到哪去呢?
府上到处都是家丁,各个门口也都分派了婆子小厮,就算凭空生出翅膀,相信不到两个时辰,就会被父亲的人抓回来。
所以她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静静倚在窗口,望着空中寂寥清冷的残月出神。
人难圆,月难圆。
胸口微涩,罢了,反正还有几天就到了婚期,若她能侥幸饿死,看父亲能不能见她尸体抬进东宫。
若万一没死,她便也认了命,从此将七王爷埋在心里,做好在宫中孤独终老的准备。
做好最坏的打算,心情反而放松了些,她干脆拖了张绣墩过来,托腮坐在窗边数着夜幕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
四周的天空忽然眼见的亮了起来,将本就不多的几颗星光芒盖了下去。
紧接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传来,由远及近,让人无来由的心头发紧。
“外面怎么了?怎么好像来了很多人?”
四个婆子自然也听到了,互相看了几眼,摇头道:“没听到有谁呼喊,想来不是什么大事,小姐还是先吃口饭吧。”
饭菜一直在食盒里放着,秦佳曼别说吃,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再抬头,天上的星星已经都看不到了,她烦闷的摔上窗户,面朝里躺回绣床道:“拿出去扔了!”
婆子们撇撇嘴,昨天也是如此,小厨房定时做了饭菜送来,山珍海味样样俱全,只怕宫里娘娘吃的也不过如此。
小姐却看到不看一眼,连着食盒一起扔到了院子里。
可怜她们这些吃了一辈子馒头咸菜的下人,眼睁睁看着那些冒着香气的饭菜被糟蹋,却不敢捡来吃,只能在心里偷偷骂一句暴殄天物。
其中一个婆子咂了咂嘴,对着床上的背影道:“那奴婢这就拿去扔了。”
说罢拿起食盒,朝着另一个婆子使了眼色,那婆子立刻便会了意,跟她一起悄悄挪到门外。
不多时,两人一起回来,朝屋里的两人打个手势,两人会意,蹑手蹑脚的出去片刻,回来的时候皆眉开眼笑。
不想一人不小心打个饱嗝,其他三人齐齐瞪了过去,那婆子赶紧无辜的捂住嘴,见秦佳曼没留意,这才放了心。
秦佳曼躺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忽的翻身坐起,面色不似之前那般垂头丧气,反而带着几分激动,吓得几人往后退了退。
却听她道:“你们去前院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几人偷吃了正心虚呢,闻言不敢多嘴,打嗝的那个立刻迈着碎步往前院去了。
——
“王爷容禀,此事微臣实在无可奈何,是陛下一心要为太子拉拢朝臣,不知怎么就看中了小女,便直接一纸诏令颁了下来,微臣根本没有推辞的余地,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微臣吧!”
“哦?你的意思是,是陛下逼迫你嫁女?”
秦太尉语塞,便是身为武官,在朝中浮沉多年,他自然也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他今日若是承认了“逼迫”二字,只怕传到宫中,又是一场龃龉。
他已经将七王爷得罪狠了,若转头再把陛下和太子得罪,那他这好日子就算当真到了头了。
绍崇显看着跪伏在地的老狐狸,眼睛危险的眯起。
他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可是到底气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气这老家伙的倒戈,或许是气那孽种竟敢让小酒受委屈,更气那丫头不知好歹,活生生把自己一片心意扭曲,以为他是为了抢个秦家那个花痴?
微眯的眼眸中闪过不甘,有一瞬间,他似乎要动摇了来秦府的初衷,可最终,他还是开口道:“去把秦大小姐带来。”
秦太尉真的慌了神,连忙跪行到他身边不住磕头:“王爷息怒!此事小女也是无从选择,甚至还为此绝食自尽,求您看在她对您一片痴心的份上,饶过小女吧!”
他怕以绍崇显的脾气,误会佳曼背叛他而下杀手,自然不肯将人带来。
绍崇显听了不觉感动,只觉恶心。
这秦家大女十年来像只赶不走的苍蝇般围在他身侧,矫揉造作的样子令他烦不胜烦,若不是她爹那点权势,知道她在外以准七王妃自居的时候,他早就命玦鹰拧断她脖子了!
可为了那丫头,他今日不得不来做下一个违背心意的决定。
“若秦大人不去,那小王只能亲自派人去请了。”
“王爷!”
秦太尉睚眦欲裂,悔不当初,早知这混世魔王的性子,他就该老老实实等着女儿做七王妃的呀!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晚七王爷带的人手太多,他即便心有不满,也不敢表露分毫,否则只有鱼死网破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