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握紧双拳,他便是再不通礼俗,也知道大婚当日,新郎新娘要穿同色系的礼服。
如今他与小酒一红一绿,分别站在丹陛两端,无声对望,将诡异气氛渲染到了极点。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将小酒的礼服换了。
只不知那人到底是何用意,莫非就只为了让他们在婚礼上出丑?
事到如今,与其在这里受人议论,倒不如快点将剩下的仪式走完,只要人是对的,衣服的颜色又有什么打紧呢?
他看向噤若寒蝉的礼官,淡声道:“继续吧,别误了吉时。”
礼官本能看向绍帝,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清清嗓子正欲开口,便见一旁有人大咧咧的走到绍帝面前道:“臣弟观礼来迟,还望皇兄不要怪罪。”
整个大殿瞬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被雷劈过一般。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绍崇显今日穿了亲王吉服,湛青底色,上有四爪金蟒腾云驾雾,与太子妃的鸦青凤纹礼服相得益彰。
此时他站在绍帝面前,与萧景不过几步之遥。
原本两人气质大相径庭,但人凭衣裳马靠鞍,七王爷破天荒穿了吉服,不说话往那一站,也多了丝冷峻威严。
两人身形面孔本就七分相似,若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还当这是有俩新郎官呢!
苏小酒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恨不得当场掏出枪来毙了他,个丫挺的,那天挨揍没挨够,今天是故意找死来了?
绍帝怒不可歇,低喝道:“老七!你穿这衣裳是何意?!”
若说只是碰巧,打死他都不信!
绍崇显一脸惊讶,看着绍帝眨眨眼:“今日侄子大婚,臣弟作为七叔,难道不该穿的隆重些吗?”
他低头看看自己青色吉服,又回头看看萧景,仍旧一脸无辜:“咦?侄子怎么穿了红色衣裳,那不是大渊的礼俗吗?”
他故意装傻,绍帝也不能当着百官故意拆穿,否则今后儿媳该如何做人?
只得先将这哑巴亏吞下,对萧景道:“离着吉时尚早,你且去换了太子吉服再来!”
在南夏,不仅婚服用青色,上到天子皇孙,下到宗亲诰命的吉服也都是青色,没有提前准备新郎礼服,苏小酒的大红嫁衣又不知所踪,只能先让儿子去把衣服换了。
萧景冷冷看了绍崇显一眼,拂袖而去。
绍崇显走到绍帝下首,啧啧摇头:“侄子也是,难不成还当自己是在大渊,竟连婚服颜色都搞错,害得侄媳如此尴尬,属实不该。”
绍帝恨不得把他头拧下来,黑着脸并不接他话茬。
绍崇显看着对面的苏小酒,任凭她吃人的目光从珠帘后射到自己身上,不仅不恼,反而歪着头对她微微一笑,而后伸个懒腰,转头对绍帝道:“侄子年纪轻轻,怎的如此磨蹭,臣弟这把老骨头都快站不住了。”
“既站不住,那就快回去歇着!”
绍帝巴不得这孽障赶紧滚。
“那怎么行?侄子大婚一辈子就这一次,我这做叔叔的怎能错过?”
绍帝气结,那你说这些屁话作甚?!
他现在非常确定,老七是故意来捣乱的,若非看在儿子大喜之日,他恨不得命人将他扔出去!
不止绍帝,刘鉴也恨极了绍崇显,他作为陛下贴身大太监,怎会不知七王爷曾经求娶过太子妃?
自己娶不到,也不让别人娶的顺畅,还连累他挨五十大板,对这种人渣,他只能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原地暴毙。
好在萧景很快便赶回,礼官松一口气,重新清了嗓子让新人行叩拜礼。
拜过绍帝,再拜皇天后土。
绍崇显站在苏小酒一侧,当礼官喊出第一声拜时,这厮恰好捂着胸口咳了一声,身子随之向前倾去,倒似与新人一起拜了。
绍帝捏了捏额角。
礼官喊出第二声拜,绍崇显的咳声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
随着新人一同站直身体,“啊,不好意思,前几日不小心醉酒从台阶上滚落,伤了内里,这几天总忍不住咳嗽。”
绍崇显说着在胸口揉了揉。
他来东宫那天闹出动静极大,被绍帝视为丑闻,已经极力掩盖,朝堂上却早都隐晦传开,一向觊觎皇位的七王爷,如今野心渐盛,还觊觎起了太子妃。
不少绍帝党已经暗中鄙夷,只恨太子当时怎么就没一脚把这祸害踢死。
苏小酒站在两人中间迷之尴尬,若非场合不允许,非得挽了袖子揍他一顿不可。
宽大的喜袍下,萧景淡定的握住她的手,在掌心轻轻一捏。
让苏小酒从愤怒中醒神,对于绍崇显的小心机置若罔闻。
再占便宜,婚礼的主角也不是他。
若气坏身子却是自己的,多不划算。
第三次拜,绍崇显毫无意外的一起躬身。
绍帝忍无可忍,正欲发作,就见这厮面色痛苦的捂着胸口道:“臣弟身子委实虚弱,看来还要回去卧床几日,这剩下的礼程怕是……”
“来人!送七王爷回府!”
若非觉得暴力赶人有失天家颜面,绍帝早就命龙隐卫将他扔出太和殿大门,因此哪还有耐心听他啰嗦?
刘鉴瞅好时机,亲自带了内侍上前架起绍崇显便往后殿走。
场中所有人都长长舒了口气,纷纷擦着冷汗继续观礼。
但毫无意外,京都金日将再添谈资一笔,“邪祟七王挑战天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苏小酒藏在袖子中的吃食根本就没用上——光气就气个饱饱的。
接下来的礼程还有很多,包括祭拜宗族,受百官朝拜,其规格堪比帝后大婚,可见绍帝对这仅有的儿子重视到了什么地步。
若非萧景回南夏时候太短,怕不是当即就要下了传位诏书,册立东宫、大婚、新皇登基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