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晋江文学城首发当天晚上的饭桌,用鸡飞狗跳形容也不为过。沈老太太一听沈茉要回乌梭寨过年,“啪”的撂下筷子,皱纹横生的老脸满是不悦:“你当沈家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之前你爸要把你接回来,让你认祖归宗,我虽然不大乐意,但想到你身体到底流着一半沈家的血,还是捏着鼻子认了。现在你既回来了,就该安安分分当你的沈家小姐,而不是自降身份,又跑到那种穷地方惹人笑话!”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沈茉坐在桌边,唇瓣抿出几分苍白。满桌寂静时,却是沈思绮咕哝了一句:“她要走就让她走呗,走了家里还清静些。”温蓉瞪她:“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沈思绮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老实闭了嘴。见气氛尴尬,沈立宏忙打圆场:“妈,小茉也是惦记着她外婆,怎么说也是她外婆养大的。”转脸又对沈茉道:“小茉,爸爸体谅你一片孝心,但你也懂事些,这是你在家的第一个春节,肯定是要在家过的……这样吧,我给你订初二的票,初二你再回去,怎么样?”沈茉抿唇不语。沈老太太冷哼:“小小年纪就这么犟,以后翅膀硬了,岂不是要翻天。”沈立宏拧眉:“小茉,别让爸爸难做。”话说到这份上,沈茉也知道想回乌梭寨过年,注定不可能了。她既回了沈家,他们虽不喜欢她,但也会想办法将她与莫家割裂。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自己回到京市,就是来占便宜了。真的来了之后,才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便宜是好占的。沈茉为自己之前的天真想法而懊悔,可再怎么懊悔,也无济于事。总不能和他们撕破脸皮,断绝关系,继续回老家县城读书?搭在膝头的手悄悄攥成拳,几个深呼吸后,沈茉垂下眼睫:“那就按爸爸说的,初二回去。”沈立宏见她松了口,面色稍缓:“爸爸就知道小茉最乖了。”他夹了块红烧鸡翅到沈茉碗中:“明天我就让秘书给你订票,这些天呢,你就安安心心在家。”沈茉淡淡嗯了声,之后也没再说话。强迫自己吃下那枚鸡翅和小半碗饭,她从餐桌起身,先行上楼。走到楼梯拐角处,隐约听到沈老太太的讥讽:“你就惯着她吧,她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白眼狼么?沈茉乌眸间一片淡漠平静,也许是吧。不过那又怎样,这是沈立宏欠她妈妈、欠她的,因果报应罢了。*夜里洗完澡,沈茉心烦意乱,看不进去书、做不进题。她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婆婆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得大年初二才能回去。可一想到要说的话,就如鲠在喉,一颗心也如灌满铅水,沉甸甸直往下坠。⑼想看小舟遥遥写的《偷摘小茉莉》第27章chapter27吗?请记住.的域名⑼沈茉眼睫微颤,低头看去,是村干部李文浩的消息。李文浩:「小茉,在忙吗?京市那边放寒假了没?」Mo:「我们前几天就放寒假了。」Mo:「文浩哥哥,你有什么事吗?」李文浩:「没什么事,就今天在工地遇到莫婆婆,聊起了你。」李文浩:「她说天气冷了,她托老根叔去县城打了一床新的棉花被,等你回来睡,保管暖和。」沈茉看着消息,喉间那种哽噎感愈发强烈。缓了一会儿,她回道:「我婆婆怎么在工地?」李文浩:「就是你之前捐赠的那个图书馆嘛,建得很顺利,估摸开春就能建好。」李文浩:「莫婆婆知道是你捐赠的,可上心呢,一有空就跑工地去视察/[呲牙][呲牙]」他又接连发了好些张现场施工的照片。沈茉一张张翻着,还有些恍惚不真实,不过一个随意而起的念头,竟然真的变成了一座真实存在的建筑,钞能力真是无敌。李文浩:「小茉,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票买了吗?你婆婆可惦记你呢。」刚才还因为图书馆而恢复一点的心情,瞬间又被打回原形。细白指尖在冰凉屏幕停了半晌,她才回道:「我可能要等年初二才回家。」李文浩:「这么晚啊,买不到回来的票吗?你可以多下几个
抢票软件一起抢的。」沈茉也不好将沈家的情况对外人说,沉默一会儿,模棱两可回了个:「嗯嗯。」又随意聊了两句,对话结束。沈茉将手机撂在一旁,发了会儿呆,越想越烦,干脆钻进被子,抓过枕头蒙住脑袋,暂且选择逃避。第二天傍晚,她就收到了婆婆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婆婆嘘寒问暖,又问过沈茉期末考的成绩,得知她考到前78位,一口一个“我家幺儿真是厉害”。聊得差不多了,婆婆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幺儿,我今天遇上小李,他说你要初二才回来?是真的吗?”听到婆婆小心翼翼的语气时,沈茉的鼻尖就有些泛酸了。真要开口回答时,眼眶也跟着泛酸,鼻音略重:“嗯……”电话那头是一阵很久的安静。沈茉握紧手机:“婆婆,我那个奶奶回来了,要我留在这。”莫婆婆那边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上一秒还沉浸在失落里,下一秒找到罪魁祸首,毫不客气骂了起来:“我就猜到是那个老东西在搞鬼!她就是个缺大德的,从前逼着你妈打胎,现在又来拆散咱们祖孙俩,十足十的黑心眼子!”婆婆是个极泼辣的性子,听村里其他婆婆说,年轻时候对山歌,婆婆一张嘴可以骂退七八个小伙子。后来她拖到二十六还没嫁出去,太外婆和太爷爷急得不得了,最后是招了个憨厚老实的上门女婿。☆想看小舟遥遥的《偷摘小茉莉》吗?请记住[格格。党文学]的域名☆婆婆死了男人也没难过太久,眼泪一抹,裤腰带一勒,一个人肩起一个家。那些人想看她个寡妇笑话,她压根不给他们机会,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并将女儿培养成了寨子里第一个大学生。对于当时的人来说,能养出一个大学生已经很了不起,何况还是京市的大学生!婆婆也深以莫可媛为傲,眼见苦尽甘来,没想到女儿在京市遇上沈立宏——在莫婆婆看来,莫可媛轻信男人固然有错,但自己的女儿,再不对也是亲女儿。可那个花花公子沈立宏,当初招惹了莫可媛,却承担不起男人的责任,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听着婆婆在电话里把沈家人又挨个骂了遍,沈茉心里暗暗松口气。心里不高兴就骂出来,可比憋着自个儿难受强百倍。“婆婆,你别难过,也就晚几天,我就回去了。”沈茉安慰着。“唉。”婆婆叹口气,反过来安慰她:“我是没事哦,倒是苦了你,天天要和那些缺德的打交道。”祖孙俩互相宽慰了一番,只得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无法回家过年的这个事实。*寒冬一日又一日地过去,无论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红灯笼、新年歌曲,还是网络上各种年二十五、年二十六的春节倒计时,都在提醒着这一年的春节将至。沈茉原以为她既然已经接受了无法回乌梭寨过年的安排,就能平常心熬过去这些日子。可随着春节的氛围越发浓烈,看着朋友圈的同学、朋友们分享着和家人团聚的日常,尤其是县城里的同学们,吹笙、打鼓、耍狮子灯、打糍粑、蒸年糕……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而自己呢,独自待在卧室里,清清冷冷,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田莹莹全家去海边度假,林明栀和林明宇兄妹俩去了杭城的外婆家,除此之外,她可称之为“朋友”的,在京市只剩下谢绥。可她总不可能单独找他玩,那像什么话。也只能掰着手指头算,期盼大年初二快快到来。伴随着又一场皑皑白雪,京市迎来了大年二十九。这日夜里,刷完了两张卷子,沈茉躺在床上,想到明年就大年三十了,迟迟睡不着。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乌梭寨的点点滴滴。第N次尝试入睡失败后,她摸过枕边的手机,刷了刷机票……早就卖的空空如也。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现在你可以彻底死心了。”退出购票软件,沈茉漫不经心刷了刷朋友圈。这两天她都在刻意控制刷朋友圈,怕看多了别人的幸福日常,心里会更加难受。但这会儿真的刷起来,看着那一条条幸福洋溢的分享,她好像阴暗角落里的小老鼠,窥见别人家的明亮温暖,也感受到一点仿若错觉的余光照耀。挨个往下点了遍赞,手指往下滑,还刷到晚上8点林明宇和
林明栀一前一后的朋友圈。同样的一桌饭,林明宇的角度随意,配文:「外婆蒸的八宝饭绝了。」而林明栀的照片构图精美、色调鲜艳,看着就食欲满满,配文:「过年就是吃吃吃吃吃/[福][福][福]」男生和女生的朋友圈区别,一目了然。林明栀评论林明宇:「什么破图,删了重发。」林明宇回她:「你管我,就不。」林明栀:「让共同好友看到,你尴不尴尬?」林明宇:「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你/[狗头]」林明栀:「……」没想到兄妹俩在朋友圈也能吵起来,沈茉捧着手机侧躺在床上,哑然失笑,给他们一人点了个赞。继续往下划拉着朋友圈,手机忽的震动了一下。沈茉怔了下。这么晚,还有谁给她发消息?退出朋友圈一看,是那个灰暗色调的雪山头像。Sui:「这么晚,还没睡?」沈茉瞥过手机上方,01:28。的确是很晚了。Mo:「谢绥哥哥不是也没睡吗?」Sui:「……」Sui:「我和你不一样。」Mo:「疑问猫猫头.jp」Sui:「小孩儿熬夜,容易长不高。」沈茉:“……”就在她想着该怎么回他,他又发来一条消息。Sui:「回苗寨了,是不是玩的很高兴?」沈茉看到这消息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上次吃涮羊肉时,她和谢绥说过自己要回苗寨过年。都年二十九了,不,现在过了零点,都年三十了……他肯定以为自己已经回去了。Mo:「我还在京市。」Sui:「?」Mo:「……说来话长。」Sui:「方便接语音么?」沈茉愣了,谢绥哥哥要给她打语音?拿着手机从床上坐起,迟疑一会儿,发了个“嗯”过去。那头的语音邀请很快发了过来。明明不是第一次说话,可当那道慵懒嗓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在寂静卧室里响起时,沈茉还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听得到么?”“听、听得到。”“嗯。”谢绥轻应了声,他似乎还没上床,声音有点疲惫沙哑,却没有困意的黏糊:“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没想到他打语音来,真是就是问这事。沈茉怔忪片刻,握着手机,还是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了。大抵是这事闷在心里难受,又或者是深夜容易e,说到后面,轻软的嗓音不禁透着一丝闷闷的哑:“……只能往好处想,再熬两天,就能回去了。”手机那头一片静默。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提醒着,他还在手机旁。良久,谢绥开口:“你想留在京市过大年三十,还是去乌梭寨?”沈茉一怔,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回乌梭寨。”她答的毫不犹豫,谢绥那头淡淡嗯了声:“知道了。”沈茉:“?”谢绥:“明早把行李收拾好,在家等我。”沈茉:“啊?”谢绥也没多解释,只道:“睡觉吧,养好精神过年。”伴随着一声平静的“晚安”,通话挂断。沈茉垂眸,盯着屏幕上那显示6分28秒的通话,脑子还有些发懵。收拾行李,在家等他?他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是很理解,但对于谢绥,沈茉总有一种安稳的信任。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还是按照他说的,将早就打包好的行李箱,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一切准备就绪,就看他要做什么了。心里记挂着事,沈茉一顿中饭都吃的心不在焉。午饭过后,沈老太太心情很好地包起饺子。据说这是沈家的传统,每一年除夕夜晚都要吃沈老太太亲手包的饺子。今年,沈立宏招呼着两个女儿一起跟着包:“虽然说你们以后也用不着做饭,但技多不压身,会包饺子也算个优点。”
>沈思绮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沈老太太一起包。沈茉不想包。主要是沈家人过于其乐融融的氛围,总是叫她忍不住去想远在乌梭寨的婆婆。尤其看到沈立宏笑着和沈老太太说:“妈,每年除夕不吃你包的这一口饺子,这个年都像白过了。”沈老太太一副慈母模样嗔他:“得了,你可别捧我了,我给你多包些,保管叫你吃个够。”沈茉在旁看着,不觉温馨,只觉讽刺——他们母子和好如初,亲亲密密地包饺子,而婆婆呢,独女成了一捧土,再不会陪她打糍粑,一手养大的孙女也不能陪在身边。十五年来,沈茉第一次如此讨厌过春节。敷衍地包了几个奇形怪状的饺子,沈老太太忍不住皱眉:“你这包的什么东西?到底有没有认真学。”沈茉垂着眼睫,没说话。沈老太太见她这样,更气了:“大过年的,你挎着张脸和谁置气呢?”沈茉:“……我没有。”沈老太太:“没有的话,那就好好包,别糟蹋我调的好馅!”沈茉:“……”将手中的饺子皮放下,她低声道:“奶奶,我手笨,学不会,你教思绮吧。”“你!”沈老太太一噎,想骂她,见她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于是扭头看沈立宏:“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女儿。”沈立宏:“……”他扫过沈茉包的那些歪东倒西的丑饺子,眼皮一跳,再看沈老太太,讪笑:“妈,可能小茉在厨艺上真没天赋,不然你就教思绮吧。”沈老太太:“什么叫做没天赋?难道我天生下来就会包饺子?一个女孩子,连个饺子都不会包,放在我们那个时候,都没婆家要!”沈立宏:“你也说了是你那个时候了……”沈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又斜着沈茉:“你是乡下养大的,又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我看你就是故意作怪,压根不想学。”沈茉:“……”倒是被说准了。刚想再“狡辩”一下,沈老太太把包好的饺子往桌上一放,沉脸看着沈茉:“学不会的话,就站在旁边看着,我就不信了,调理你个小丫头还不成。”沈茉面色微僵。这时,管家脚步匆匆出现在饭厅门口:“老太太,先生,谢绥少爷来了!”沈立宏惊愕:“什么?”其他沈家人也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沈茉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就像一直悬着的一块石头飘飘悠悠的,终于落了地。他竟然…真的来了。大年三十,谢绥的突然来到,让沈家乱作一团麻。当看到那好整以暇坐在客厅里的年轻男人,的确就是城西谢家那位太子爷,沈立宏眼睛都亮了,忙不迭迎上前:“谢少来临,真是蓬荜生辉,荣幸至极。”谢绥穿着一身浅灰色大衣,黑色长裤,黑色皮靴,配上他今日随意耷在额前的碎发,周身透着一阵优雅的英伦绅士气质。眼见沈家人阖家过来,他从沙发起身,还算客气打了招呼。视线在落在白色毛衣的沈茉身上,稍停了停,又很快挪开,与沈立宏寒暄:“冒昧打扰,还望沈叔叔莫要见怪。”“哪里哪里,你能来我家做客,我欢迎得很。”沈立宏笑容满面,吩咐佣人去泡珍藏的大红袍,又示意谢绥入座。等茶水送上来,又客套几句,沈立宏问:“不知谢少今日突然登门,是有什么事吗?”谢绥执杯,慢条斯理浅啜一口茶水,才缓缓掀眸:“的确有事。”沈立宏额心一跳,飞快将最近生意场上的事在脑中过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地方得罪过谢家,这才稍稍定心,揣着笑道:“不知道是什么事?”谢绥放下瓷盏,视线毫不避讳投向对面沙发。沈家三个小辈并排坐着,感受到那投来的幽深目光,沈思绮一颗心砰砰直跳,脸颊都不觉发烫。沈茉也悄悄捏着手指,紧张地肩背都绷得笔直,直到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稳稳当当落在她的颊边。她心头微颤了下,如蜻蜓踏上小荷尖。“今晚有个party,?(格格.党文学)?,谢绥眼尾轻挑:“我想请沈茉妹妹当我的舞伴,不知沈叔叔肯不肯答应?”话音落下,客厅里一片
静谧。莫说沈家人怔住,就连沈茉也微微睁大了眼。他叫她等他,也没说是这么直接上门要人啊。沈立宏反应过来,有些踟蹰:“谢少,什么party在大年三十晚上?”“朋友攒的一个局。”谢绥漫不经心答,又似笑非笑看向沈立宏:“怎么,沈总怕我把你女儿拐跑?”沈立宏讪笑:“不会不会,谢少的为人,我还是很相信的。”谢绥哼笑一声,也没多说,只道:“那沈总是答应了?”沈立宏刚想开口,一道苍老洪亮的嗓音响起:“谢小少爷,你虽然是谢家的,但也没有大年三十来别人家里,把别人孙女带跑的道理。”沈老太太沉着一张脸,视线在谢绥和沈茉之间流连几番,也看出些门道,不禁冷哼:“我这小孙女才寻回来,这么多年第一次骨肉团聚,今晚肯定是要在家吃团圆饭的,谢少还是趁早换个舞伴吧。”沈茉纤细的手指不禁捏紧,听她这不容置喙的语气,今天怕是不会放过自己了。早知这样,她就不该把谢绥哥哥也牵扯进来……正懊恼着,忽的听到“叮”的一声瓷盖碰击瓷盏的脆响。她抬起眼,只见斜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清隽侧脸一片淡漠,薄唇却勾起一抹不驯的弧度,朝着沈老太太懒声道:“如果我说,非她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