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喜对这件纯白袈裟印象深刻,因受固有思维影响,他一般认为佛门子弟应该身披黄色,是以当日寒潭观战,他特意研究过袈裟上的纹理。如今再看,完全一模一样。是那人,是那佛修!“喜哥,那人瞧着似乎有些面善。”稽五星神识所视距离不如宋元喜,且那日寒潭一瞥并未多加注意,“不是说佛修都隐世了么,怎得接一连三见着?”“这事与我们无关,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宋元喜拉着稽五星往人群边缘挤去,避开与佛修面对面。除却他们之外,一同坐传送阵的其他修士亦是对那佛修好奇。散修无所顾忌,甚至有好事者直接上前询问,想要打探底细。然佛修只笑笑,语气柔缓说道:“我因缘而来,随缘而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宋元喜总觉得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小说世界处处狗血,原本剧情就崩得乱七八糟,如今又冒出来一个不确定,他没半点欢喜,只想躲避。待到下一个传送点,宋元喜喊稽五星下去。“喜哥,我们不是……”“我与人有约,在这座城池碰面。”不等对方说完,宋元喜直接开口。稽五星愣了下,也不多想,很自然跟着走下传送阵。一并下去的人很多,其中亦包括那位佛修。此处城池叫四象城,取之四面八方通达之意,简明扼要道出这座城池的地理位置和其交通枢纽的重要性。是以在此转换传送阵,买卖消息,以及做补给休憩的修士数不胜数。宋元喜带着稽五星一路往城中走去,不时注意自己身后。因上次凹谷被师父狠狠上了一课,此时他不敢用神识打探。如此肉眼辨析,虽模糊,但依旧有感觉。那佛修也下传送阵,那佛修在他们身后距离不到百米,卧槽,那佛修一直跟着他们!当初原安提及,能和金丹修为的地蟒纠缠,轻松逼退且不受伤,其修为至少是金丹中期。他们两个不过筑基前期,对上金丹修士,无论对方是何目的,都无半点胜算!更何况,他牢记一点,佛修没有心魔劫!“要死!怎得走这霉运,临行前就应该让封盛卜一卦的。”宋元喜懊恼呢喃。稽五星一脸懵逼,他喜哥怎得说变脸就变脸?然其直觉敏锐,直接神识传音,“喜哥,咱们是不是遇上麻烦了?”稽五星心中想法,他们大概率是被城中某些散修盯上了,可能是一人也可能是团伙,想要趁火打劫。想到当初江东传授反打劫一百零八条,心中便跃跃欲试,“喜哥,我们想个法子,等出了城埋伏,干一票大的!”宋元喜:兄弟,你还想打劫金丹佛修?怕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星星比我还不会掩藏情绪,这事儿暂时不好说开,得先找一处人流量大的地方。”宋元喜看似欣赏当地的风土人情,实则心思百转,不动声色的观察哪里是最适合浑水摸鱼之处。待看到醉仙楼时,眼睛登时就发亮。此酒楼在沧澜界到处连锁,其背后实力不容小觑,若那佛修真的想要对他们做什么,干脆就在酒楼里闹大了。如何在人群中求救,又该如何牵扯第三方,宋元喜颇有心得。无他,损其利益,使之不得不加入。此招虽损,然效果惊人!“星星,醉仙楼的红烧八角兽可是一绝,我们进去尝尝?待吃饱喝足,再做些补给,我等的那人便也来了。”先前的谎话,宋元喜还不忘圆一圆。稽五星立刻眉开眼笑,“我知晓,在宗门时,我和秦师叔时常去醉仙楼打牙祭,不仅红烧八角兽做的好吃,煅烧火锦鸭头、十全固源大补汤、万脑盛宴……皆是不可不尝的美食。”当初试炼塔初遇,一同历练九年,各自喜好亦是摸得差不多。稽五星十分了解宋元喜吃货本质,一进醉仙楼就开始点菜,除却之前提到的几样,又另点了三个小菜。等菜上桌,一张大圆桌竟是摆得满满当当。“一位道友,菜已上全,请慢用。”店小二仔细送上碗筷。稽五星扔过取一块下品灵石,又说:“再取你们酒楼最好的灵酒佳酿三壶,另准备三十壶带走。”店小二捧着灵石心里乐开花,忙不迭点头说好,快速离去准备。人一走,两人便动筷,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开始品尝。稽五星在万兽域两年多,许久未吃这么精致的菜肴,如今一口下肚,幸福的差点流泪。“果然,我还是更喜欢酒楼大厨烧制的菜肴,着实美味。”稽五星吃了个半饱,这才放慢速度。待一抬头,
却见对面之人几乎没动筷子,不由纳闷。“喜哥,你不是最爱这一口么,怎得不吃?”宋元喜哪有心思吃,那佛修竟是也跟着一道进来,如今就坐在离他们桌不远的地方。好家伙,佛门子弟吃酒喝肉样样精通,完全超乎他的想象。果然,修真界的和尚,除了剃个光头,啥啥也不是!“我没胃口,你多吃些。”宋元喜拎着酒壶自顾喝酒。稽五星不以为意,继续吃喝,顺便视线到处转悠看热闹。这一看,便落在旁边的佛修身上。“喜哥,这可真是缘分,那佛修吃得竟是和我们差不离。”稽五星发现妙趣,笑着说道。宋元喜心中一个咯噔,如今十分确定,那佛修就是冲着他们来的。“星星,你……”“混账玩意儿!”宋元喜念头刚起,还未出口便被对方打断。只见稽五星筷子扒拉几下,在那道火锦鸭头的菜盘里,夹出一只奇形怪状的尖头,其形似鸭头,然仔细辨认却又能看出,不过是类鼠鸭。“这酒楼好大的胆子,竟然以次充好,类鼠鸭竟敢当做火锦鸭售卖!”类鼠鸭,沧澜界类鼠和火鸭的结合产物,其形十分相似珍贵灵兽火锦鸭,然两者价值天差地别。“醉仙楼乃是沧澜界数一数二的酒楼,却不把我们这些修士放在眼里,以次充好,拿类鼠鸭头当做火锦鸭头,这是何道理!”?”“如此多盘均如此,那便不是偶然,而是存心。让这家酒楼的掌柜出来,我们要讨说法!”“对,出来,赶紧出来!”“这明摆着的事实坑我们,且上菜如此熟练,想必已做过不下千次,此等劣质酒楼,不砸了难消心头之恨!”“对,砸了,直接砸了。”“干他娘的,一盘类鼠鸭头收老子十块中品灵石,缺德黑心,也不怕遭天谴……”整个一楼大堂开始躁动。修士干架不同于凡人,所谓赤膊上阵是没有的,法修们撒各种攻击符箓;剑修使剑,用剑气破坏;体修更是直接砸场子。等酒楼掌柜闻声赶出来时,场面已经混乱到无法控制。若不是酒楼本身有防御阵法加持,只怕这么一会儿,整个楼体都要被拆了。宋元喜本就在想,如何制造一场大混乱,如此趁着乱子赶紧溜。没想到稽五星竟是做到了!“知我者星星也,你怎知要制造乱子?”宋元喜趁乱带人开溜。稽五星却是不愿走,“喜哥,我真的吃到类鼠鸭了,我刚付的灵石,必须得让酒楼吐出来,我还要赔偿!”“灵石回头哥给你,咱们先走。”“不是,类鼠鸭……”“类鼠似鼠都与我们无关,赶紧逃命。”“啊?”“那佛修就是当日寒潭与地蟒搏斗之人,他一路跟随,必定冲着我们而来。对方金丹修为,不跑等死吗?”稽五星顿时哆嗦,竟是冲着他们而来的?“不是,我们怎么得罪他了?难道那日偷偷观战,也算惹着了?”稽五星一边跑一边问,实在纳闷。宋元喜也不理解,但是不理解便不理解,有些事情无需刨根问底。好奇心害死猫,做人难得糊涂。“我们直接上传送阵,离开此处再说。”宋元喜摸摸储物镯,感受到里头师父所送的两张万里传送符,心中安定不少。若真是直接对上,有此符在,应该不成问题。“喜哥,那佛修好像跟上来。”稽五星不时关注身后,乍一看到白色袈裟,声音都不自觉尖细。宋元喜摁住对方肩膀,拽着加速,“别回头,显得咱们心虚。”?(格格党文%学)_?”稽五星话音未落,两人只觉眼前一黑,前路被堵。抬头看,身穿白色袈裟的佛修直接站定在他们跟前。宋元喜下意识拉住稽五星护在身后,神色警惕问:“这位居士,不知有何贵干?”“吾乃浮屠,佛门第十六代弟子,因缘而来,还望道友馈赠缘际,浮屠化缘便去。”“我不懂你说什么,你我本无缘。”“出家人不打诳语,佛祖指示,你我缘之深厚。还请道友……”“堂哥!”稽五星忽然大喊一声,打断佛修。宋元喜顿时尴尬,神识传音,“星星,找借口也寻个好的,我稽师叔人在万里之遥,哪能在此地现身。”当日出宗,稽五邑先一步前
往无边沙漠,那是一处绝地,一旦进入没个十年半载估计出不来。然话刚说完,一转头,就看到稽五邑坐在对面不远处的茶摊上,悠哉悠哉捧着茶盏品茗。宋元喜懵了下,回过神,拽着稽五星直接冲过去。一把抱住对方,大喊:“我最敬爱的稽师叔,你可算来了,师侄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师叔救命,有坏人欺负我和星星!”告状完,宋元喜和稽五星行动一致,直接扭头,表情愤愤指向对面佛修。“师叔,就是他。”“堂哥,上。”稽五邑两只胳膊,被一人抱了一只,好在茶水未撒,他慢悠悠喝完最后一口茶,这才不紧不慢站起。宋元喜和稽五星快速退后,默契的将战场让出来。眼神甚至染上了些许激动,就等着瞧热闹。“喜哥,我堂哥金丹中期,干得过吗?”“不好说,但是稽师叔如今拥有百万符箓,干不过也能砸死他。”“没错,堂哥威武!”“稽师叔牛逼!”两人等啊等等啊等,本以为会见证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结果对面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那佛修冲着稽五邑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稽五邑转身,冲着两人招手,示意上前。“稽师叔。”宋元喜快步上前,不解问道:“那佛修主动找茬,你为何不教训他?”“浮屠居士乃正统佛门弟子,自古佛道两家和平共处,他出佛门历练,不知沧澜界千年变化,是以错找上你。”“他也是出来历练的?唉不是!稽师叔你怎得也知晓佛道两家的事情?”当初原安所说,佛道之事乃是千年前的旧事了,稽五邑如今也不过百岁出头。稽五邑笑着解释:“我稽家与佛门自有渊源。”宋元喜扭头看向稽五星,“那你知道吗?”稽五星茫然摇头,“不知。”两人对视一眼,忽然达成奇怪的默契,开启眼神交流——“此事乃你稽家秘辛?”“是吧,堂哥在家族地位不一样,我等小辈不能比。”“那就是了。”“那就是了。”于是两人干脆结束话题,对此事缄口不提。稽五邑原本等着两个好奇宝宝提问,想着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他们明白,却不想两人直接岔开话题,开始拉家常。说到最后,宋元喜才问:“稽师叔,你不是去往无边沙漠了么,怎得又来了这四象城?”“出了点岔子。”稽五邑一句话略过,反问道:“你们一人又是作何,准备去往哪里?”稽五星率先报出“南海之域”,稽五邑闻声略一思索,表示愿意一同前往。“稽师叔,其实也不用特意护送,我们出宗历练……”“我有一友居住南海之巅,遂去探望。”宋元喜不太相信,沧澜界的修士都爱无中生友,稽师叔一定是担心他们一人,却又别扭不肯直说,这才编了个谎话。殊不知,一个谎话说出口,日后还得千千万句谎话去圆第一个谎话。“有故友啊,那我和星星能不能一道去见见?”宋元喜不过一句玩笑,然稽五邑却是认真点头,“此友人于符道研究颇是深刻,带你们见识一一也好。”说罢,稽五邑拿出飞舟,直接带着两人上去,一路往南驾驶。南海之域是个统称,如同万兽域一般,其究竟有多大的范围,沧澜界的修士并未精准算过。而稽五邑所要去的南海之巅,却是在南海海滨之城的最高峰,也是海滨城池的象征物。宋元喜跟着稽五邑进入城内,随后又去往南海之巅的必经之路,此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所谓的友是真有,不是胡诌的。他即刻紧张,小声讨饶,“稽师叔,我于符道一窍不通,就不跟着去丢人现眼了吧?”稽五邑一脸宽容的神态回望,甚至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莫怕,我那友人不吃人。”“稽师叔,你这话说的……”跟没说一个样儿!然等真正站在南海之巅,见到稽五邑口中的友人时,宋元喜差点惊脱下巴,亦明白“不吃人”是何意。此友人不是人,乃是一只全身毛发漆黑如墨的大猩猩,此猩猩高约一丈,即便是蹲着也比人类看着庞大。更不用说那被瞧一眼就让人毛骨悚然的铜铃大眼。“稽师叔,这是……友人?”待稽五邑点头后,宋元喜艰难消化个中信息。最后
忍不住神识传音,“星星,你也叫星星,你说稽师叔是不是因为分外想念你,特意找到的猩猩?”稽五星瞧着眼前的黑色大猩猩,却是犯怂,“它是猩猩,我是星星,此猩猩非彼星星,此事与我无关。”稽五星从未觉得,堂哥对他有任何特殊之处,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还不如他和宋元喜来得多。再者,若真关系,也是他一头热,单纯崇拜对方而已。两人讨论着黑猩猩时,稽五邑已经上前打招呼,抚摸着对方的毛发,声音温柔,“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备懒了,怎得不每日梳理?我不在,便过得如此粗糙。”黑猩猩扭头摇晃,不太高兴,“你这黑心肝,走了几十年,我把南海之巅都快跑遍了。”“稽师叔!它、它——”宋元喜登时瞪大双眼。“此乃吾友,名曰破天,乃元婴修为的大妖,和人修无异。”稽五邑话才说完,那黑猩猩忽然扭头,目光直视眼前两个人类修士,咧开嘴笑嘻嘻,“你们是稽五邑的小辈?我是破天,半人半妖之体,我懂人类之语,亦懂你们人类所想。”那黑猩猩笑得格外灿烂,露出一口白牙,语气更是坦诚。然落在宋元喜和稽五星耳里,却犹如响雷炸裂。半人半妖之体?卧槽!沧澜界哪个人类勇士这么猛,竟然和妖怪……这操作,相当之炸裂,跨物种结合啊!宋元喜心中惊叹万分,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对方元婴修为,他生怕自己被那黑猩猩一巴掌拍成烂泥。然黑猩猩破天却是十分友好,和稽五邑叙旧完,就带着两个人类小辈到处晃荡,美名其曰:逛逛自家后花园。一连逛了几日,宋元喜对黑猩猩的恐惧终于消散,见着对方实在慈祥和蔼,便有些恢复以往皮态。“破天前辈,你和我稽师叔是怎么认识的?”“那说来话长了……”“我们有的是时间,破天前辈只管说便是。”稽五星吃瓜亦是积极。黑猩猩点头,往大石上一靠,娓娓道来,“五十年前,稽五邑来南海之域寻矿石,我正在海上抓鱼,忽然海水翻涌,海天连成一片。海妖大肆出动,袭击海域内的过往船只……我和稽五邑被困一起,只能双方联手一起退敌,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待返回海滨之城,我对他先前击退海妖的纸张很感兴趣,他告知乃是符箓,我便向他学习……”黑猩猩声音懒洋洋,似是在说十分无关紧要的小事,“学了个几十年,那符箓之术便学得差不多了,稽五邑提出要走,说是去找寻更高深的符道,我不愿挪地方,一直待在南海之巅。”宋元喜:“……”此时内心情感十分复杂,就怎么也没想不到,这黑猩猩居然是半路出家,仅凭着几十年学习,就把人类修士的符箓之术研究到高深的地步。和稽五邑这等鬼才能够相媲美?这特么还是黑猩猩吗?他甚至有种冲动,想要去扒一扒对方的皮毛,看看是不是哪个人类修士伪装的。奈何对方是元婴大佬,他这念头刚起就快速掐灭了。稽五星的注意力却在另一点,“破天前辈,你说的海妖是?”“你们人类修士称之为鲛人,唔……是鲛人没错。”黑猩猩觉得鲛人这个称呼极为不妥,“那海妖就是鲛鲨进化而来,那种大鱼味道十分鲜美,我经常捉来吃。若不是海妖狡猾,我倒是想要尝一尝进化后的鲛鲨是何味道。”“破天前辈之前说的海上捉鱼,捉的竟是鲛鲨?”“不然呢?除了那种大鱼能够裹腹,其他小杂鱼我得吃多少才能饱!”宋元喜再次:“……”是我见识浅薄。然很快,他就想起当初涂山秘境时所遇,凌无霜可是明确说过,鲛人生活于北海,鲛鲨亦是北海所有。怎得南海之域也会出现此类物种?黑猩猩听闻这话,笑得直拍肚子,“你们人类真是固步自封,海妖只存于北海这事不是百年前就打破了么。”宋元喜和稽五星互看一眼,嗅到了瓜的味道,表情热切渴望。黑猩猩特别满足,它就喜欢瞧着人类满满的求知表情,显得它特别聪明。于是轻咳一声,说道:“南海之域万万里海底深处,有一隧道,百年前不知何故忽然打开,隧道深长不知几万里也,尽头便是北海之域。”“破天前辈怎知如此详细?”宋元喜觉出话中关键。黑猩猩又是一声轻咳,笑得那叫一个自豪骄傲,“不才,那几万里隧道,于人类修士而言是深渊地狱,非化神不能过去。于我而言,不过尔尔。”宋元喜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是该惊讶于沧澜界地貌之
复杂,还是该惊叹于黑猩猩能力之高超?“此次出宗历练,真是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