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林恩也不闲着,随手卸下旁边的实心铁床腿就把面前一堵墙砸了个稀巴烂,刚才他就看清楚了,这堵墙根本不是房屋的承力结构,而是在阁楼纵向的四分之三处,为了遮掩其中一块空间后砌出来的新墙,但同时砌墙的人也很聪明,在白墙的外面知道拿泥土、灰尘装饰一番。
墙后的空间不是很大,仅能容得下一个半人而已,而入口只是刚才自己拿着的那一块比肩略宽的活板而已,要进去也只能是爬着进去,但现在里面的尸体腐烂严重,爬进去已经不现实了,索性直接砸开。
“我天!”佩奇惊呼,“这是自杀吧?”
“看来是吧。”林恩半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杜克.哈利半躺在满是灰尘的地铺上,脑袋靠墙垂下,一柄狭窄的菜刀插在腹部,松开的手上满是血迹,在他的脑袋旁边,一副手镣深深地钉在了墙体里面。
男人穿的衣服很是居家,松垮的真丝睡衣,踢着拖鞋,带着书生气十足的眼镜,只是腹部一片污泥,血肉飞翻。
“很温雅的男人。”莫琳评价道。
佩奇接话道:“之前看他资料,好像是本地文法学校的校长。”
“文法学校?”林恩诧异,姐姐梅米说的那个有两天没上班的校长杜克不会就是他吧,想想还真有可能,对了,梅米提过的,对那个校长的家庭好像有些忌讳。
“你们...是谁呢?不,我是谁?”
白色的灵魂渐渐地有了蓝色,他的灵魂不再纯洁得如初生时在漆黑夜里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作业纸,填满了写写画画。
“你是杜克.哈利,文法学校的校长,阿加莎的丈夫...布雷恩.哈利的父亲。”
“对...对!就是这样!”他的眼神中一下就被窗外的阳光填满,只是下一瞬间就坠落下去。
他看见了墙后的自己,他举起双手,满是鲜血。
“阿加莎...”
“她死了,你杀了她,然后自杀在这里。”
“是嘛...是的...就是这样。”杜克大方地承认,他抬起头,“你们呢?是主的使者吗?是带我去圣界的摆渡人,我在《新约中听说过你们。”
佩奇和林恩的表情一下变得精彩,而莫琳“吭吭”的咳嗽了两下提醒两人,表情淡然的顺着他说下去:“是的,我们是主的使者,但至于是去圣界还是继续留在这人间受难修行资格,却取决于你,至少目前而言,你没有去往圣界的资格。”
林恩配合的点亮了天文印象,骑在火红的幼狮背上。佩奇的羊皮卷悬在身后,金色的魔力贴在体表,大衣变得金灿灿的。
杜克的呼吸一下止住,然后一口一口的轻吐出来,再沉寂的吸到肚子里。
“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已犯下罪恶,但造主是仁慈的,宽容的,如果你对死亡之时犯下的罪恶感到由衷的愧疚,那就在这里对我们,主的使者们告解,我们将决定你是否得到宽容。”
杜克沉默下来,林恩注意到他看了眼窗外,眼神复杂,愧疚、解脱甚至他还品到些许的愤怒。
最后那眼神变成了一片湖,风吹过不过涟漪。
“我向万能的主告解...”他面朝全身黑纱的莫琳跪了下来。
曾经在遥远的北滨有一对男女,他是老师,她是他的学生,一个青春靓丽,一个沉稳魅力;命运让他们相遇,毒蛇的欲望引诱他们吞下了苹果,女孩17岁那年,肚子里有了属于两个人的祸孽,老师被女孩的父母堵在教室里打成了重伤,女孩随后被父母扔到了大街上。
两个残废的灵魂都在瞬间失去了生的根基,他们最终离开了故乡,来到了名叫夏托里尼的海岛。
只是他们不再相爱,同行的唯一理由也仅是他们相识,并且清楚知道对方不堪的过去是何等狼狈而已。
同情,是他们互相搀扶走到这里的唯一理由。而对于杜克.哈利而言,除了同情,还有他出于教养而非爱的责任,迟到的,令人不齿的责任。
在这里,女人诞下了那个吃便宜的假堕胎药结果没有打掉的孩子,男人凭借远胜这里的教学水平重新受到了尊敬,一家人生活好了起来,买了大房子,他也在36岁那年成为了文法学校的校长。
只是曾经的痛像是根刺永远地扎在了两人的心里,就如之前所说,爱情早就断了线,两人之间将就的只剩下了体面,妻子不想成为别人嘴里嘲笑的寡妇,丈夫不想让自己重新拥有的尊严,与别人发自内心的尊重成为空。
所以啊,两人之间各取所需,却唯独忘了那个叫布雷恩的孩子。
他自出生便承受了不属于自己的仇恨,虽然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那个点了焰火的火柴。
母亲打他骂他,将一切不好发泄在父亲身上的仇恨鞭打在了孩子身上;父亲则是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灾难的根源,但他尚有理智,也许是教师的身份,让他做不出凶暴的事情,所以只是将他赶向狭窄的阁楼,认为这一切都不应该是他可以享受的,他自以为给布雷恩一个阁楼就已经是他最大的怜悯。
这样沉寂又压抑的生活就这样过去了20个炽热又严寒的冬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