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划完毕,魏军众将都明确了各自的职责任务,纷纷摩拳擦掌回去准备。
钟会闲坐在帐中,觉得眼下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再考虑的,便对着地图看东三郡方向沉思。
他的桌案上摆着一份从宛城送来的军报,称姜维已经率军东出,兵锋进入西城郡内。
东三郡崇山峻岭地势险阻,如果妥善组织防御依靠缘山设置的营垒节节抵抗,挡住姜维的大军数个月不成问题。
但现在的东三郡既无良将也缺兵马,原先驻扎宛城的陈泰一军被他和王基两人分了,陈泰此时又重病在身,一时间魏国西南边境漏出了偌大的缺口。
姜维的进攻不说势如破竹,但至少也没有受到太大的阻挠,短期内拿下西城郡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钟会不知道司马昭是怎么打算的,他想的是若是能够顺利解救田章,自己这一支军队最好不要再贸然和关中蜀军在潼关一带交战,抓紧时间养精蓄锐恢复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东三郡的局势在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变化,无论是危险还是机遇,他们都需要手中有可以灵活机动的兵力才能把握应对。
在帐中坐得久了,钟会反倒有些心神不宁,外头天色将暮,他去浮桥巡视一番,看看句安的兵马是不是在认真守桥。
虽然方才帐中议事时,众人一半的精力都用在了如何防守新营一事上,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钟会越来越觉得姜远不会前来攻营,理由和自己前几日不去攻蜀军的营地一样。
双方都是自负谋算的将领,都希望用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故而看起来两军除了打了两场无关痛痒的斥候战外没有别的交锋,其实他们之间已经在头脑上隔空博弈了好几回。
从渡河到斥候战,再到魏军立营设伏,钟会不得不承认前几轮博弈姜远几乎都赢了,但这一次呢?
如果蜀军不来攻营,那么他们想要阻止己方救援田章的手段只有一个,那就是摧毁此地的浮桥。
这是新一轮的博弈,也是决定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之结局的胜负手。
之所以说没有意义,是因为钟会觉得彼此都不可能有机会重创对方,打下去多半会以诸葛亮与司马懿最后一战对峙无功而收场。
但他心中隐约有一种预感,这预感正是此时此刻不安的源头。
姜远是一个屡次做出出乎意料举动的人,他几乎完美继承了姜维用兵不惧行险的风格,并且在行险的同时可以奇招频出。
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人能成为传世的名将,一种是得到了君主及国家全方面的支持,以堂堂正正之兵横扫四海一败难求,这种人往往是一朝一代的开国功臣。另一种则是一生之中兵行险着不断,但却如有天佑神助一般屡屡以弱胜强乃至最后易转强弱之势。
如果蜀国最终一统天下,姜维和姜远会以后一种名将的形式名载青史吧……钟会站在浮桥东侧的桥头眺望着滚滚黄河,在心中想道。
但这必然要他们作为失败者和垫脚石,试问谁愿意做失败者和垫脚石?
即便是出身鄙薄靠着军功和对司马家的忠诚爬上来的邓艾都宁愿壮烈一死去拼最后一把,何况是他出身颍川名门自诩国士无双的钟会?
“来吧姜远,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这是他在汉中时就期待过的对阵,在现实之中比期待来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