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看见红袖来找他,高兴的迎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欢喜的问道:“怎得有空来找我玩?你活儿都做完了么?可别被管事的发现,不然要扣月钱的。”
添香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好心,但听在红袖的耳朵里就变成了炫耀和挖苦。
红袖敛下眼底的厌恶,抬手轻点添香的额头,嗔道:“你这脑子里怎么天天就知道月钱?那么点银子,还没咱们以前得的多呢。”
添香也委屈,低头揉着衣角嘟囔道:“现在跟以前不是不一样了么。”
他这幅可怜无害模样,红袖看的几乎作呕,他扯了扯嘴角,没能挤出来半分笑意,索性也不笑了,凑近添香耳边低声问道:“你听说主君和大人分床睡的事了么?”
添香点头。红袖就将早上的话,又说了一遍给他听,“现在可是我们的机会。趁着主君和大人感情出现问题,趁机而入。”
添香闻言惊的睁大眼睛,“你、你怎得还没死心?做个小侍不好吗?”总比以色侍人做个没有自由的宠侍好吧?
红袖神色傲慢,双手抱胸,不屑的憋嘴。
添香怕他做出傻事,忙拉着他的手说道:“管事的说了,只要我们老老实实的,等到了年龄以后就会放我们出府嫁人。做个清清白白的男子,出府后拿着月钱自由的过日子不是很好吗?何必、何必非要爬主子的床?”
最后一句话他说出来都有些难以启齿。
添香是被人牙子卖进来的,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做个上不了台面的侍,没成想到了魏府后,竟然还有机会出府嫁人。
添香很珍惜这个机会,一点都不想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也更没想过能一夜成为主子。
红袖最受不了添香的性子,抬手拧着他的耳朵,咬牙说道:“你当初学的那么些东西,如今就用来做个干活的下人?你对得起你以前流的汗哭的泪吗?不是说好一起做个主子的么!”
添香疼的龇牙咧嘴,抬手去推红袖拧住他耳朵的手,“那是你自己说好的,我当时可没答应。我、我就想做个下人。”
红袖本来还想添香好歹和他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借着他在前院伺候的身份,混入前院,到时候自己成了事,也不会亏着他。
现如今,一看添香这态度,红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这滩烂泥扶不上墙。
他不想爬,后院里有的是想爬的人!
红袖松开添香的耳朵,修长的眼里满是算计。如今这事已经被他知道了,他若是说出去,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事?
红袖余光瞥见一旁的凳子,神色自然的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若无其事的绕到添香身后,弯腰拿起板凳。
添香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傻乎乎的劝道:“你也放弃那心思吧,以后干活别偷懒,就能和我一样调到——唔!”
添香后脑勺一疼,眼前一片漆黑,只出了一声就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慢慢有红色液体从他脑后在地上蔓延开来。
红袖趁添香喋喋不休时,咬牙举起板凳朝他头上一砸,看着他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冷呵一声,扔掉板凳,“这是你自己作的。”
红袖从添香屋里翻出他的衣服,换上之后,大大方方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关门出去。
红袖在后院找到一个有几分姿色,同样不甘于做下人的阿雨,和他说了计划,两人顿时一拍即合。
红袖来找添香前就找人打听过,今天同僚成亲魏大人去喝喜酒,而主君带着二九和十八出门了。
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红袖与添香个头身形差不多,如今换上他的衣服,低头时如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什么。
红袖借着送茶,混进正房,而阿雨则在门口等魏悯回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
阿雨心里忐忑,几次想要放弃逃跑,但一想想平日里主君的吃用穿着,再想想自己……顿时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魏悯回来时,已是黄昏,天色都有些暗了。
今日蒋梧阙同去喜宴,两个夫郎不在身边,没有人管的女人聚在一起,难免多喝了几杯。
蒋梧阙一身酒气喝完不敢回去,硬是说天色还早,拉着魏悯要去喝茶,想散散身上酒味。
魏悯笑,“阿阮脾气好,我喝醉他最多让我多喝两杯醒酒茶。”
蒋梧阙闻言脸上笑意勉强了许多,她喝醉回去,封禹铁定没阿阮这么温柔。
魏悯不厚道的撇下蒋梧阙自己先回府了。
今个二九爹爹和妹妹到京城,阿阮说许久未见二九爹了,想去看看,魏悯一想自己不在家,没人陪他吃饭,也就点头同意。
都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阿阮回来没有,可要她过去接他。
魏悯今日喝的的确不少,走路都有些头晕不稳,身上酒气更是浓郁熏人。她抬脚往正房走,打算待会儿让人送杯醒酒茶进来。
魏悯刚走到正房门口,就见有个脸生的小侍站在那儿。
小雨还是有些害怕的,低着头手绞在一起,可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抬头猛的看见魏悯站在身前,顿时吓了一跳。
“大、大人!”小雨吓的结巴,忙屈膝行礼。
魏悯皱眉,单手背于身后,问道:“你在此处做甚?”
小雨低头眼睛看着右边,细声说道:“主君让奴才跟您说声,他今天觉得身子乏,就先睡了,让奴才等大人回来后再唤醒他。”
魏悯垂眸看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小侍,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语气与平常无异,说道:“我去叫醒他,你退下吧。”
小雨劫后余生般的松了一口气,见魏悯抬脚往屋里走,顿时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的激动喜悦。
魏悯脚步在跨过门槛时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向小雨,很是随意的问道:“二九呢?”
小雨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闻言立马垂头敛下脸上神色,说道:“二九和十八回府后又出去了。”
他头低着,没能看到魏悯眼底一闪而逝的冷意。
魏悯抬脚走进屋内,推开里屋的门,唤道:“阿阮?”
床上的帐子被人放了下来,通过薄纱帐,可以看到上面隐约躺着一个人。
没听见回声,魏悯脚步就停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不再往前走了。
床上衣衫半褪的红袖听魏悯脚步声停下来,心里发急,故意翻身,将纤细的脚踝伸到床的外头,白皙的脚,五根脚趾头勾着。
他学过的,懂得什么样的姿势最是诱人心魂。
魏悯脸色阴沉如水,微熏的酒意瞬间褪去,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出里屋,站在正房门口台阶上,单手背于身后,沉声问道:“魏府侍卫可在!”
她声音还没落下,侍卫们就急忙跑了过来,分成两排在她面前站定,手搭在腰间别着的剑上,直腰挺胸齐声说道:“属下在!”
这二十来人是魏悯从竹城带来的,以前乔装成魏府里的杂役仆人,现在魏悯升官,她们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当个府兵了。
小雨还站在门口期待着里面发生点什么事呢,结果转脸就看见魏悯沉着脸出来了,顿时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等看到庭院里的侍卫后,吓得脸色一白,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魏悯沉声道:“进去,将屋里床上的人拉到院子里!”
等两个侍卫进去之后,魏悯才侧身垂眸看向跪在脚边的小雨,说道:“二九从来不让我没见过的人沾手阿阮的事情。”
魏悯曾跟二九交代过,京中不比竹城,她不允许阿阮在府内出任何意外。
当时二九安静了片刻,难得严肃的跟她说懂了。
从那开始,这三年来,二九不管府中事情多忙,阿阮的事情都是他亲自着手处理,哪怕要用别人,那也是她和阿阮都见过的小侍,断然不会是个脸生的人。
这两个奴才真以为魏悯一年的大理寺卿是白当的?
屋里的红袖见魏悯迟迟不来掀帐子,反而转身出去了,不由狐疑的将半褪的衣服穿好,爬起来偷偷将帐子拉开一个缝,往外看。
他没等来魏悯去而又返,却是等来两个冷脸侍卫。
两人腰上别着剑,二话不说,将床上的红袖架了下来,一路拖行到院子中,往石板上狠狠一扔。
红袖还未从这一连串的突变中反应过来,就被摔懵在了地上。
魏悯让人搬来一把太师椅,摆在正房门口的台阶之上。
她就坐在上面,抬手掐了掐眉心,说道:“把灯点上,将全府的人都喊过来,我要说件事。平日里你们主君不爱管这些琐事,那今天就由我,来替他告诉你们一些我魏府里的规矩。”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全府的人全都你挤我我挤你的跪在庭院里,茫然忐忑的左右相看,小声讨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眼尖的人看见跪在前头的红袖和阿雨时,不由一愣,但等看到红袖身上单薄的衣服后,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不由三三两两的勾着头,压低声音嘀咕起来。
魏悯坐了这么一会儿,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她大刀金马的坐在太师椅上,手搭在两旁的把手上,眼皮轻阖的问道:“到齐了吗?”
府里掌管下人的管事立马过来说道:“大人,到齐了都在下面跪着呢。”
如今已是夜幕降临,魏府里的正房庭院里却点满了灯笼,恍如白昼。
魏悯让侍卫把长凳搬过来,就放在众人前面。
“这事本该由你们主君来做,但他仁慈心善,不是会做狠心事的人,既然如此,那这事就由我这个一家之主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