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该藏着他体贴心意的语言和文字,反倒像是变成了一根根伤人的利箭,直往人的心口上戳。
他不敢看魏紫的脸色,闷着头喝鱼头汤,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
魏紫愣在当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她肌肤天生就白,再加上十指纤细,本该是很好看的一双手,只是操持家务这么些年,掌心和指腹难免生出许多茧来,再加上一些没痊愈的划伤、刺伤,看起来确实粗糙。
她眼眶一红,不自然地把双手藏到袖管里。
难道她不想有一双白白嫩嫩的手吗?
可她在陵州没爹没娘没人疼爱,小时候不想做家务就会被邢氏和刘婆子打骂,她能怎么办?
她垂着头,捧着小碗,声如蚊蚋:“确实挺糙的……”
萧凤仙悄悄透过指缝看她,小寡妇笑的比哭还难看。
小寡妇本来就爱哭,他又惹她伤心了。
他只得绞尽脑汁地安慰:“其实糙一点也不是很难看,嫂嫂你瞧你那些茧和伤疤,像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纹身,别人想要还得花钱,哈哈。”
气氛诡异。
他连安慰人都不会。
魏紫更委屈了。
次日。
天色蒙蒙亮,魏紫就跟着邢氏等人出了城。
乘坐马车向南走二十里地,就是九娘子山,此刻晨雾弥漫,轻纱似的笼罩了幽青的茶山,已经有许多妇人成群结队,领了竹编背篓和簸箕,开始了采摘工作。
魏紫背着背篓跟在邢氏身后,穿过一垄垄碧青茶树。
邢氏抱怨道:“往年不管摘多少斤茶叶,都是按天结算工钱,怎么今年变成了按斤结算?摘一斤茶叶才十文钱,这不是压榨咱们嘛!”
“可不是?”刘氏满脸不爽快,“咱们这些年纪大的,手速怎么拼得过那些年轻小姑娘,简直是故意歧视咱们,该告到官府去!”
魏紫闷不做声地采茶。
按斤结算,也没什么不好。
那些采的快的,一天能采十斤,赚一百文钱,比往年统一发放的五十文钱翻了一倍。
勤劳的人多拿多得,将来她的酒楼开张,也是要这么管理的。
她正想着,萧杜鹃讥讽道:“魏紫,你动作这么慢,故意摸鱼呢?”
魏紫采的是茶树尖尖儿上最细嫩的那一小撮,因此格外仔细,速度也比旁人更慢些,采了两刻钟,才采不到半簸箕茶叶。
萧杜鹃得意洋洋:“你瞧,我已经采了一整个簸箕了!”
魏紫望去,茶叶确实是装满了整个簸箕,只是萧杜鹃连那些老茶叶子也都一并摘下来了。
她提醒道:“这种老叶子,是不能拿来炒茶的。”
“笑死!”萧杜鹃讥讽,“又不是我喝,我管它是老是嫩?拿去凑斤数交差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说你笨你还真是笨,连搞钱都不会!什么年代了,你不会觉得,脚踏实地就能赚到钱吧?果然脑子蠢笨,不像我,聪明睿智,灵活变通!”
她正炫耀,一名管事黑着脸走了过来,训斥萧杜鹃道:“你家喝这些老茶?!这些都不合格,不能算钱的,赶紧倒了重新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