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算起来,和魏紫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
魏紫放下手头其他的事,专心给萧凤仙做衣裳和靴履,她从去年冬天就开始做了,这几个月陆陆续续做了好几件春袍和夏衫,靴履和皂袜也没落下。
她正忙着,坊间的绣娘送来了嫁衣。
绣娘喜气洋洋:“探花郎去年刚到上京的时候,就差人来我们绣坊订制了嫁衣!姑娘瞧瞧,可还满意?”
嫁衣红的像是凤凰火。
几位年纪小的绣娘含笑展开嫁衣,整座闺房似乎都为之一亮。
嫁衣用的是最好的丝缎和绸纱料子,裙裾层层叠叠,像是葳蕤繁复的花瓣,金线遍绣牡丹龙凤花纹,领口、前襟和裙纱缀满了圆润饱满的南珠,就连盘扣都是红玉石雕琢而成。
可想而知,必定价值千金。
魏紫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
当年她嫁给萧凌霄时,婚礼仓促而简陋,连嫁衣都是邢氏买来的最便宜的红布,粗糙赶工缝制成喜服,别说南珠和红宝石,根本连一根金线也无。
萧凤仙……
她从前嫌弃他年纪小不懂事,可他对她真的花了心思。
魏紫鼻尖发酸。
绣娘道:“姑娘若是满意,不如上身试试?哪里不合适,我们也能及时改。”
魏紫点点头,去屏风后面更衣了。
走出来的时候,绣娘和丫鬟们俱都呼吸一窒。
嫁衣本就华丽,然而魏紫的容色竟生生压下了那份贵气,那双含情桃花眼流光溢彩,整个人雍容娇艳,她站在那里,像是生晕明珠,竟令她们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即便是“倾国倾城”这等最夸张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也毫不违和。
绣娘啧啧称奇:“我这些年替无数贵女绣过嫁衣,怎样的美人没见过?便是宫里的娘娘们,此刻比起姑娘您,恐怕也得甘拜下风!想来姑娘的亲娘,也该是一位大美人。”
魏紫笑了笑。
她对镜整理鬓发,桃花眼底藏着一抹黯然。
是很漂亮,但很可惜,那个人看不见她穿嫁衣的模样。
不过——
她爱惜地抚了抚裙纱,这辈子能为他穿一次嫁衣,哪怕只能偷偷摸摸地穿,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转眼便到了成亲前夕。
明天就是自家少主大婚的日子,丫鬟婆子和小厮们都忙碌起来,到晚间时分,檐下挂满了红灯笼和红绸,大红喜字也贴在了窗棂上,整座府邸格外喜庆。
直到深夜,管事们还在清点明天要用的物品,唯恐遗漏了什么东西。
魏紫安静地坐在妆镜台前。
花厂督派来接应她的人,就快到了。
她望了眼挂在木施上的嫁衣,起身走到窗后。
透过雕花木窗,隐隐可以看见远处长廊里负手站着一个青年,身姿颀长玄衣革带,长而微卷的马尾松松散散地垂落在胸前,经夜风一吹,衣袖和发梢纷纷扬扬的被卷起。
魏紫知道,按照规矩,成亲之前男女双方不能相见,萧凤仙这是在偷偷看她。
“凤仙……”
唇齿间轻轻念出这个名字。
她抬手扶在窗棂上,想着与他相熟之后的点点滴滴,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她两辈子拥有过的最珍贵的东西,大约就是他的喜欢。
对她而言,那样珍贵的东西不属于她,但曾经拥有过,就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
泪珠潸然滚落。
魏紫忍痛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