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夫人向来情愿撮合两人,因此乐见其成。
天气转凉,太医院用党参、鹿茸等珍贵药材给周显霁养着身子,但病情并未见好。
周显霁披着衣裳倚坐在榻上,怀里捧着金丝珐琅暖炉,因为刚喝过药的缘故,苍白的面颊多了些潮湿血色。
他示意魏紫吃花几上的糕点,哑声道:“我知晓小紫今日进宫所为何事,你是为了皇兄而来,是不是?”
魏紫蹙眉:“太子殿下于我有恩,如今他遭逢劫难,我想看看他。”
“皇兄被软禁在东宫,案子尚未一锤定音,因此看管的并不算严厉。你想进去,只需一样东西便可。”
“什么东西?”
“银子。”
当年北妃嫁到大周国的时候,嫁妆很是丰盛,因此周显霁的手头也很是宽裕。
他动用宫里的关系,把魏紫装扮成了一个小太监,借着送饭的名义进了东宫。
魏紫紧紧提着食盒,低着头穿过游廊。
耳边回响着周显霁的叮嘱声:
——我身体不好,不能陪你一道探视皇兄。食盒底层是一沓银票,可赠予皇兄,让他打点宫人,也好过得轻松些。送饭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小紫切记拣要紧的话说。
魏紫深深呼吸。
她站在紧闭的殿门前,伸手叩了叩门:“太子殿下?”
无人应答。
魏紫轻蹙眉尖,见殿门未曾上锁,于是伸手推开。
殿内潮湿昏暗。
博古架上毫无奢侈摆设,只堆放着泛黄的书籍卷册。
一张黑漆翘头书案上,陈设着最简朴的笔墨纸砚,笔架上挂着的青竹毛笔是最便宜不过的,魏紫从前在山阴县的时候也买过,十文钱就可买到好几支。
“太子殿下?”
魏紫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灰白色的帷幔高高卷起,内殿也如外殿般朴实无华,毫无堆金砌玉的家私摆件,那些圈椅书案不知用了多久,木器已然褪漆斑驳,一只深口竹筐摆放在角落,里面堆满了红艳艳的柿子。
再往里走,魏紫看见穿着常服的青年,枕着手臂倚靠在窗边的木榻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眼下亘着两痕青黑,眉宇间充满疲惫黯然。
她一步步走近,看见他的袖口磨损起毛,还有缝补过后的针脚痕迹。
似是被她的脚步声惊醒,周显元霍然醒来,瞧见是她,连忙起身:“魏姑娘。”
魏紫福了一礼,惭愧道:“本以为能帮到太子殿下,没想到……”
“无妨。”周显元笑容温厚如长兄,“你是孤出事以后,第一个来东宫探视孤的人,孤看见你,就已经很高兴了。”
魏紫把食盒放在案几上:“殿下刚刚趴在窗边睡着了,入秋之后天气渐凉,这样吹风身体如何受得了?还请殿下保重身体。”
她欲要合上窗棂,却见窗外秋阳惨淡,地砖上铺满了白花花的银票,一路延伸到后宫门,几名禁卫军奉命镇守在这里,不时将银票翻面晾晒。
她怔了怔。
原来太子殿下趴在窗边,是在看那些银票。
想来这些银票,就是从太子殿下的床榻底下和书房里面搜出来的。
随着秋风四起,满宫银票飞散到空中,宛如雪花般纷纷扬扬。
窗外宛如银票堆砌而成的世界,奢靡缭乱至极。
而窗内,殿室破旧陈设朴素,这东宫的主人甚至没有一件丝绸裁制的常服。
周显元眼眶湿润:“这些银票,孤见都没见过,孤一张也没碰过,可是父皇和慕容丞相都不信孤。魏姑娘,你可信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