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娇说：“还好吧，我昨天晚上看他，他还没醉，今天早上看他精神??不错。”

林格说：“代谢能力真好啊。”

龙娇说：“别说了，快喝，喝完躺会儿，还是起来吃饭？”

林格选择??躺会儿。

她太累了，一想到下午要坐飞机，更累了。她有轻微的耳鸣，而在乘机时，这种耳朵的不适症状会被放大多倍，有几次飞行途中颠簸，耳朵里?都是痛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严重一次，她短暂失去听力几秒，还以为自己要失聪了，只紧紧握住隔壁座林誉之的手，直到把对方的手掐出淤红的痕迹，才慢慢放开。

她只当回去的飞机上无法休息，却没想到林誉之订购了头等舱。

或者说，她不知道林誉之还能搞到这个位置。

?内的大多数飞机都不设置头等舱，只售卖商务舱和经济舱的位置。???飞机尽管配置了头等舱的位置，却??几乎不对外售卖，只留给特殊人士。林格没有去想林誉之如何拿到的票，她第一次在飞机上躺平了休息，??第一次睡着，醒来后，睁开眼，已经平稳降落机场。

林誉之没劳烦林臣儒，司机早在外?等着了。

林誉之将他们送回家后，没吃饭便离开，说自己还有事。

他昔日的房间早就已经变成杂物房，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林臣儒一直没有收拾，现在??无法住人。

林臣儒送他走，离开时，拍拍他肩膀，又怕拍疼了他，不安看林誉之的脸色，确认他还在笑后，林臣儒松了口??。

真意外，当初的林臣儒把林誉之带到这个家里，现在，这个家中，和林誉之关系最?疏的反而??是他。

晚上，林格吃林臣儒亲手做的狮子头，外加他煮的?。

龙娇这次在北京养??神清??爽，她本身就是术后照顾不好的一些小毛病，林誉之延请的教授是这方?的专家，现在调理结果已然?效。身体好了，精神状态??好，不??像新年那阵子，病怏怏地歪在床上。

龙娇环顾四周，语重??长地告诉林臣儒，??天就??把这个家好好地收拾收拾，最要紧的是林誉之那个房间，抓紧时间打扫干净，东西该丢??丢，该换??换，好让他搬进来。

餐桌上，林臣儒止不住地??笑：“誉之已经买好房子了，两套叠墅，他一人全买下，做成一整套——你让他搬到咱家这小房子里住？要他天天爬楼梯？怎么想的？”

龙娇不认可：“誉之那孩子不是嫌贫爱富的性格，房子??好，哪里有家好？”

林臣儒意有所指：“他亲爹还在呢。”

“算什么亲爹，”龙娇说，“这么多年了，除了给点钱，还给了誉之什么？更别说你当初……哼，我都不想提他，吃饭，吃饭。”

林臣儒停半晌，组织一堆无效的语言，最后出口的还是老话：“毕竟是他亲爹。”

“亲爹又怎么了？”龙娇说，“誉之认他吗？叫过他一声爹吗？别的且不提，就凭他当年干的那些事，我就不想让我儿子喊他爹。”

林臣儒叹??：“那誉之??不是咱们儿子啊。”

“叫了这么多年爸妈，怎么就不是儿子了？”龙娇扭脸，用胳膊肘捅林格，“说话。”

林格：“啊？”

“你说，你是不是把誉之当亲哥哥，”龙娇习惯性拉拢女儿做战友，向她索要喜欢的回答，“是吧？”

林格说：“啊，是。”

龙娇很满意，转脸继续和林臣儒争辩，责备他刚刚居然说出那种话。林臣儒主动投降，改口说自己错了。

本以为这场家庭纷争到此为止，夜间，父女俩在厨房里洗碗，林臣儒又冷不丁抛出一个定时炸弹。

他想让林格劝说林誉之，要林誉之去认他的亲爹。

冷冷的流水冲刷着林格的手，她低头：“怎么让我去说。”

“你和誉之关系好，又是一块儿长大，这个家里?，誉之最疼你，”林臣儒说，“你去说，??最合适。”

林格不说话，洗干净碗上的泡沫，又重新刷一遍，手指有点疼，这里还是冷，没有暖??，热水器??关了，省钱。

“你??知道，我和他之前吵过架，”林格说，“我俩都?年多没联系了，现在和刚认识没啥区别。”

“那次吵架，你不??是为他好，”林臣儒说，“你看，他现在过??多好啊，多风光，证??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誉之是个聪??的孩子，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你。”

林格把洗干净的碗放好，叠在一起，有清脆的瓷声。

“去吧，”林臣儒说，“誉之这么疼你，你说的话，他一定听。”

林格说：“您怎么老是强调这一句。”

林臣儒笑：“这是事实啊。”

最疼她，的的确确最疼她。

林格想说，爸爸，您如果知道林誉之怎么在床，上疼她的，现在肯定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看着爸爸满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林格对父母越??多了不忍。

“誉之的亲?父亲答应我，只要誉之肯认他——不需要公开地认，就，私下里见个?，吃个饭，能喊他一声爸，接受他这个爸爸——??不用非??住在一起，”林臣儒说，“他会给我们一笔钱，够给你在北京买一套新房子。”

林格不可置信：“爸！”

林臣儒眼神闪烁，是中年人的无奈，“我快退休了，格格，退休后，退休金就几千块，你妈妈?病吃药需要钱——”

“我能赚啊，”林格一口截断，“我现在还年轻，还能赚钱。未来我不结婚不?孩子，赚的钱足够给您养老，??够给妈妈做康复理疗。”

“爸妈??不想给你太多压力，现在是个捷径，”林臣儒说，“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是我??尖尖上的肉，我哪里舍??看你为了我们俩吃苦受累。还说什么不?孩子不结婚……傻话，我和你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动容：“工作辛苦吧？我看你一次比一次瘦。”

林格说：“现在就流行骨感美，这样上镜。”

“别骗我了，”林臣儒摇头，“天底下没有不希望儿女轻松的父母，我以前对不起你和你妈，现在只想好好补偿你们。格格，去试着劝劝誉之吧，什么时候都行，不一定非??现在劝。只要他那边松口，誉之的爸爸这边……”

林格叫了一声爸。

林臣儒老了，眼球浑浊，背??愈??伛偻。

“我想想吧，”林格最终说，“您让我考虑考虑。”

一考虑，就是一整晚。

林格不确定林誉之对他亲?父亲的态度，林誉之就没提过，林格??几乎要忘掉，林誉之还的确有一位亲?父亲，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年对方给了林臣儒钱，让林臣儒照顾林誉之；等到林臣儒入狱，这笔钱??停了——对方骤然地不闻不问几年，林格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原因，但只知，林臣儒似乎笃信对方是真的爱林誉之。

可能这就是天底下的父爱，看起来和没有差不多。

当然，不包括林臣儒。

林臣儒的确是个只为家庭考虑的好父亲，只是他运??不好，命??差一点点。

次日大扫除，林臣儒期期艾艾地看着林格，那目光令林格不忍看，良久，她才勉强点头，告诉父亲，愿意试一试。

她不确定能不能说服林誉之，??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

毕竟他们如今是已经?手的??侣，??是第二次做“兄妹”。

这个结果已经足够令林臣儒欣喜，他甚至改了吝啬的性格，雇专门的家政人员帮忙清理房间。打扫卫?时的灰尘多，对龙娇的肺不好，恰好林誉之打电话邀请她们去吃饭，林臣儒留下监工，催龙娇和林格过去。

约在当地颇为出?的一家扬州菜馆，价格??高，龙娇在这里?活了几十年，没舍??来吃一次，现在儿子请客，她自觉扬眉吐??，喜??洋洋。

中途去卫?间，包间内，只剩林格和林誉之二人。

林格没有直接提林臣儒的那件事，她小口吃一个包子，汁水很多，溅到脸上，林誉之笑着看她，递上纸巾，示意她擦一擦。

林格拿纸巾擦着那点汁，说：“爸想让你搬回家住。”

林誉之说：“回家？”

“嗯，”林格说，“爸说你回扬州一趟不容易，家里?有房间，就没必要出去住。”

林誉之问：“就这一个原因吗？”

林格又说：“爸还说，一家人就该住在一起。”

“那你呢？”

林格放下手中纸巾，怔怔地将它揉成团。

“爸的想法，我已经听到了，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林誉之说，“你想让我搬回家住吗，格格？”

他又叫了她“格格”。

林格的?字取自“格物致知”，格，是推究的意思，林臣儒希望女儿能够保持对万物推究、问根到底的精神。

只是她小时候脾??倔，又热烈，朋友们给她取个外号，叫“格格”，《还珠格格》中的那个“格格”，笑闹着叫她“林格格”，或者“木木格格”。

林誉之叫她格格，是没有这层含义的，他只是亲呢地叫着她的?字叠称，格格。

室内开着空调，林誉之只穿了灰色羊绒衫，衣服版型寻常，颜色不寻常，是很清俊、市?上不常见的一种灰，像寺庙里檀香烧尽后的颜色，克制又干净。

林格说：“我又不是一家之主，我的看法不重要。”

林誉之说：“在我??里，你是。很重要。”

林格笑了：“那我的看法会影响你是否回

家吗？”

“当然影响，”林誉之为她盛了一碗粥，自然地放在她旁侧，“毕竟我们在家里做过那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