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官之设,惟云、贵、川、湖及广西,而广东琼州府亦间有抚黎之土县佐,若内地则绝无。自万历年间朝中皆言改土归流,何可言改流归土,荒谬!”张焘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之言,一时间竟气得须发皆张。
“一者,澳门区区之地,方不足四五里,地处外海,农不能耕,牧不能畜。地租年500两,而大炮一门则愈千两,若授其土司,世辖此地,每年着供奉门火炮,则国朝所获何丰。二者,若使其卫护南洋,抵御诸夷,擒拿海盗,不但可解广东洋面难靖之苦,又可解地方官失土之忧。三者,今红毛匪患于福建,建奴攻伐于辽东,可以使弗朗机人造大舟以御红毛,出甲士以助辽东。而使我中华习其西洋200年之技,十年之后我中华也自然船坚炮利,威加于四海!”
陈良从财、政、军三方面表达了设立澳门葡人土司的好处,在十八世纪前,在欧洲民族意识尚未形成,去往异国为官为民的例子屡见不鲜。由于暹罗移民潮,在此时正是澳门本土葡人比例最高的时代,如果能借此机会将这批葡萄牙人吸收进大明的体制内,不仅可以带来先进的军事技术、甚至可以将西方由十五世纪开始领先世界的种种文明成果,全盘接过。
“可有弗朗机人向你提过此事?”张焘继续发问,他早年间学从徐光启,受其一手提拔,早已是心腹之人,对于西学也有很深的见解。此事忽然想起阁老的奏疏上提出:“西洋大铳可以制奴,乞招香山澳夷,以资战守。”难道弗朗机人已经委托传教士向老师提出过此类意见。
“尚未,不过以我观之,为期不远也。”陈良掐算着离澳门脱离葡萄牙统治最近的机会,确实只有不到半年了。
“夷狄人面兽心,贪而好利,乍臣乍叛,恍惚无常,彼来降者,非心悦而诚服也,实慕中国之利也。此为土司,日后必定生乱。”张焘直接引述了成化年间名臣李贤的《谏京中达官书》,明代成祖始,对于外归色目官还是非常优待的,曾经在京任官的少数民族有万人之多。不过在明朝士大夫首重华夷之辩,张焘热爱的是西学,看来并不热爱西人。
“澳门土司未必会是弗朗机人,此地葡人以议事会自治,议事会成员以财产、支持多寡选择首领,待其归明,若使人从间纵横捭阖,则澳门之主,怎会不为朝廷所制。”陈良刮了刮茶碗,倒显得优容起来,他心中还有些话,当然不会对他们说的。
张焘、孙学熙两人都是千万人中考出来的聪明人,话说到此处,当然了然。而且作为中国前十熟悉西学的人,澳门作为土司带来的好处其实并不用陈良多说,但是这事情显然不是他们这种小官能够参与的。
陈良自然知道依靠面前的两个人,是办不成这种事的,甚至就算在皇上那里也是办不成的。明末的文官集团实在太过强大,这种涉及到明朝政治区划的问题,不讨论各个十年八载绝不会有结果。不过还好,大明朝最后一个能办成这件事的人,已经开始被称九千岁了。
孙学熙决定把这个话题揭过,又问了一句:“若不从弗朗机购炮,可有便宜之法?”
“然也,不过一快一慢而已。快者可学开中法,发绸引,以西洋人送火炮到一地,持其引可在苏杭购买相应数量丝绸。慢者可向耶稣会索要炮匠,学其技艺,自制火炮。但火炮铸造不易,全看匠人经验,且良品难得。即使在欧陆大铳铸十铳能得二、三可用者,可称高手。”
陈良这两条建议也是完全为大明着想。后期大明铸造的很多大炮,炮手都不敢放,就是因为废品率实在太高,如果以应对战争来看,确实造不如买。
正当坐间两人不断讨论之时,已经很拥挤的房间内,又添了一个红发人,原来是汤若望带来了澳门市议会最新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