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之上陈良正与留守的陈恭话别,陈恭将在会安仿效南湾故事,其中不乏要清理华人流氓,厘清家族恩怨之事。此等局面正需一个狠人,顺德佬也会在旁相帮,而阿香佬则被陈良带回澳门学习先进经验。
“二弟,你且在这里待两个月,遇事多与顺德佬商议,会安以后还是会交给他。”
“大哥,顺德佬性子太过变通,要不要这几天我把倭人彻底清理一遍。”
“不用,倭人这几天已经选出了新的头领,就是那个没有参战的切支丹教徒。朱印商人不信任他们,会安也有倭人不服他们,所以他们构不成威胁。但是只要他们在,会安的华商就会倚仗我洪门。”陈良悄声将自己的安排一一说与自己的弟弟,生怕他一激动就把会安的倭人屠净。
兄弟话别不提,陈良自带着维耶拉、陆若汉、郑一官等人返回顺化,此战之后,广南人越发恭敬,连一向矜持的陶维慈都对陈良礼貌有加。
原因很简单,其一是洪门军队此次呈现的崭新战法,正好和陈良沿海骚扰郑氏的策略完美配合。其二见过葡人雇佣军的陶维慈,一直认为他们所用的西班牙大方阵并不适合越南狭小的地形,而明国雇佣军的灵活阵型简直就像为稻田战、水沟战而设计的。那当然了,戚继光发明鸳鸯阵的地方就是江南水乡啊。
阮福源在听过会安战报后,第二天就给出了停攻占城的答复,并且希望一旦郑氏南侵,陈良的雇佣军有多少要多少!当晚还为即将离开广南的陈良众人在宫中大排筵宴,以作送行。
皮纳尔和罗德神父也得了邀请,用以陪同澳门东印度公司而来的陆若汉,其间身份变化,让两人不禁唏嘘。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右内柱陈兴甲摇头晃脑地为宴会开了席。
“这是诗经中的句子,用以欢迎客人,相传这原是君王宴请群臣时所唱的歌。”陆若汉比起这两位早早奔赴广南的传教士同伴,显然对汉文化的了解更深。
“原来是这样子,这首诗我们在越人的宫廷里听了很多次了。”皮纳尔用筷子夹起了一片新鲜的鱼肉。“很奇怪不是吗,越人处处提防明人,但是张口闭口都是明人的诗词。”
仿佛是应景,阮主也念了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才珊珊退下。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在日本时也一样,我在那里传了10年教,有一个大名却告诉所有新的学思都是从海那边穿过来的,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学思。”陆若汉饮一口难得的葡萄酒,仿佛并不以为意。
阮主走后,半酣的大臣们更加放肆,连诗词唱和都从友人相赠向淫词浪语间发展,这下连陆若汉都不能解说了。只见侍女们端上一碗碗解酒的红糖汤圆,传教士三人组才觉得味道可爱。裴藩司晃晃悠悠地走到他们身旁,非要让陈良赋诗一首。
“天啊,这么短的时间,就要随便对着东西作出诗歌,难道他们的大臣都是吟游诗人吗!”刚来到亚洲一年的罗德神父被震惊了,传教士也是要学作诗的,但时间却往往用月来计算。
深知陈良儒学功底的陆若汉也是一脸同情的看过去,不过陈大舵主却颇为悠闲。这群越南人有啥欣赏水平,唐诗宋词还怕他们看不懂呢,陈良舀起碗中白嫩汤圆,借用起越南李清照的“清雅之词”:
“妹身又白又匀称,哀与山河共浮沉。
搓圆捏碎随人意,唯守丹红一片心。”
广南朝堂众人略一沉吟,便轰然大笑起来,唯有三个传教士在那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是呆坐在那里,谁让在东方,他们才是真正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