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结界遭受了有史以来最为不自量力,同时又最为英勇畏的伟大撞击。
那场惊世骇俗的撞击,不啻于整个天界绝仅有的梦中惊悸,却是铭刻在整个魔界的历史长廊中,名垂千古而空前绝后的高光时刻。
那数不胜数的各种妖精魔物们,犹如扑火的飞蛾,一往前,坚持不懈地撞在结界之上,直至体力不支,簌簌落下。然而一片正落下,一群已冲锋。冲锋的已经倾尽全力,落下的再次迎头直上。兵刃剑锋皆告效,就拿身体撞,用脑壳顶,纵使头破血流,即便遍体鳞伤,仍旧锲而不舍,依然百折不挠。
魔王们各自为阵:牛角、鹏爪、猴拳、狮咬、蛇噬……所不用其极。南天门早已封闭得没有半点缝隙,整个天界更是浑然一体,懈可击。一条炉火纯青的金箍棒千变万化,除了那些通天彻地的巨响与火光,终究法撼动天界根基之一丝一毫。
这座天衣缝的天壤结界,虽然感受到了那样一种持之以恒、孜孜不倦的奇特碰撞,但是对自己造成的冲击,却不过如同享受了一番通筋疏络的全身按摩。
于是,整个天界傲然中竟似有种期待,戏谑地看着这群可笑的跳蚤和臭虫们,同时保持淡定,风雨不动安如山。
唯有那些混杂着各种生命力的血气,似乎能够引发藏匿不住的波动:稍有血腥一经沾在结界表面,即刻迅速蒸发。仿佛整个结界就是一头嗜血的怪兽,正伺机待发,瞅准时机吸干天下生灵的精血。
天界之内的天人们,起初听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疾风骤雨,尽皆惊悚骇然;待到看见那些蝗虫一样气势汹汹的撞击,终于变成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般的自残行动,顿时变得气定神闲,饶有兴致地指指点点,津津有味地哂笑一片。
就连翊圣真君带领的天兵们,见识到这种以卵击石的荒诞,立刻嗤之以鼻,好整以暇,面色滑稽,鄙夷之色充满了整个结界。……
那些执着的攻击仍旧连绵不断,密密麻麻,如飞雨拍打着窗棂,似水波传导到岸边。
如果在这人世间里,还有那么一种东西,不因世界毁灭而毁灭,那它必将是一种颠扑不破的执念,恰如此时此刻,整个魔界始终如一的至死不渝。
折戟沉沙铁未销,灰飞烟灭铮骨留。抛尽热血浑不怕,不撼天庭誓不休!
视死如归的更加前仆后继,所畏惧的尤其愈挫愈勇。撼天之气魄生而不绝,摧神之意志至死方休!
肉体可以被消灭,本性可以被抹黑,精神可以被剥夺,名声可以被整垮,但是不屈的灵魂,却是永远可以屹立不倒!……
刹那间,自那渺茫大地上飞来数不尽的雪片一样的东西,疾如风,快如电,急流勇进,逆势而上。
眨眼间出现在眼前,只略看清那是一群额头长着龙角般、通体雪白的“天马”。
领头的天马虽然个头不高,但是英姿飒爽,全身的鬃毛间似有灵光闪闪。电光火石中来到近前,悟空恍然想起天原上的情景,亦知它便是哪吒三太子的专用坐骑。
悟空迟疑间,它便飞身而来,当即将他驮在背上,昂然而去。
其他天马依它样子,浩浩荡荡,皆在胯下一掠,瞬间已然承载起所有的人间魔物;而后凭空一跃,调整航向,归拢队形,整个马群即刻汇成一柄硕大朋的巨大的箭镞,风驰电掣中,直指那座巍峨壮观的南天门。
四足能踏日月,翼亦可乘风。
天马行空,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整个昊天结界的命门与痛点之上。那柄气势恢弘的箭镞之尖,接触南天门的一刹那,一股形的电流瞬间形成,迅疾扩散,好似受到激发的神经元,将扰动信息层层传递。
色相的天壤结界就如霎时受到惊扰的平静的水面,涟漪丛生,震荡不止。整座天门关就在一片奇特的缥缈白雾中,变得若隐若现,有如虚幻。
浩荡的天马穿越结界,终于如同突破了一层气泡的薄膜。
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影形;天门守将夺命狂奔,天兵神甲乱作一团;众神仙卿瞠目结舌,神女仙娥魂飞魄散:整个高高在上的天庭,此时都是热锅上的蚂蚁。
天马驰骋,势如破竹;妖孽纵横,锐不可当。
铺天盖地的,是拘束的天马雀跃的嘶鸣;席卷八荒的,是肆忌惮的妖魔兴奋的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