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票过闸机,程茵茵透着一点熟悉的生疏,随着大批新生人流挤上地铁后忽然开心起来,当时她们俩离得很近,周慧荞至今依然记得那抹娇艳明媚的笑。
大家都挺高兴,因为玻璃门外还有一波怨念十足的大学生战队没能上车。
程茵茵莞尔:“现在我们也挤上来了。”
下车还是老站点,那条路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有路边树木粗壮了一圈记录着年轮,可放眼看去到处都是青葱年华的大学生,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六年前。
程茵茵也有小一年没回来,感触没有周慧荞深刻,她没出声打断对方此刻思绪,两人顺着连接学校大门的林荫大道一步步向前。
学校细节处变化很大只留似曾相识之感,周慧荞难掩失落。
程茵茵深知这是旁人无法排解的落寞,就像她当年遵从心愿考上这所学校和外公成为校友,处处寻觅幼年随外公回校探访的痕迹,最后也只能接受外公外婆爸爸妈妈都已经离她而去的事实。
人可以追寻过去却不能永远沉浸其中。
程茵茵拉上周慧荞去操场看肌肉帅哥,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嗯,可以大饱眼福,当她们走到操场对面的灯光篮球场就正式达成愿望,是一场进行到白热化阶段的篮球赛。
前排学弟善良的让出两个站位让她们看得毫无遮挡,周慧荞的伤感飞走大半甚至拿出手机拍了照片。
“你不拍吗?”
“手机不留罪证。”看一眼的风景拍了做什么?督促商岩个子长高点将来打篮球吗?
周慧荞毅然决然发了朋友圈督促男方冷静期结束后按时拿证,而篮球赛结束拿了三分球的大功臣就地和女朋友求婚,周围起哄声一片,程茵茵哭笑不得,她这不是拉着人看了个伤口撒盐吗?
然而周慧荞一无所觉,按捺着兴奋好奇提醒程茵茵往斜对面看:“那是不是谭敬师兄?”
“哪里?”
周慧荞指了指,恰好惊动对面的人,为首的儒雅青年看到她们诧异后含笑示意到安静处叙话,他们三人主动过来,程茵茵与周慧荞只需要站在原地不远处等待。
“过了这么多年谭师兄居然没什么变化,气质比从前更胜一筹,这要是放在当年肯定有更多人追他!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笑起来阳光开朗的模样,他是不是被评为阳光校草来着?”
程茵茵想了想:“最后票数被超了吧?”
“我想起来了,超他那人很油腻!”
时隔多年程茵茵已经想不起真校草的长相,但对大家的愤慨印象深刻,谭敬优秀谦和,很得民心,听说他在法庭上也是温和无害的气质,对手因此轻敌被坑。
他们和周围学生格格不入,一方白领打扮一方西服商务,会面时都有些好笑。
谭敬等三人是法学院走出去的优秀毕业生,今天因公务回校,应酬散了来篮球场追忆青春岁月,程茵茵和周慧荞各收了两张名片,与谭敬同行的两人却没有立刻走开的意思,他们律所同枫知有过合作自然知道背后掌控人是程氏千金也是当年学校里点头之交不显山露水的小师妹。
谭敬温声道:“咱们边走边聊吧。”
谈起近况,三位法律人士表示可以为师妹离婚官司出谋划策,周慧荞表示和丈夫感情不深,对方同意和平分手她也无意闹大,当初结婚各有彩礼嫁妆,各归各家即可。
“师妹,人人都像你这么善良咱们要喝西北风了!”
周慧荞被逗笑。
程茵茵面上笑着心里在想,这两位师兄应该会喜欢做她离婚的案子吧?
到校门口两位师兄先行道别,谭敬问过周慧荞酒店地址正好顺路送她,程茵茵请他们先去取车,她等司机来接。
谭敬单手插兜温文笑着:“刚听说你前阵子受伤,没事吧?”
“没事,现在伤疤都看不出来了。”
“那就好,再见。”
程茵茵挥挥手,他们还没走远,她的车就来了。
*
程茵茵坐进后座时手机
进来一条消息,商岩发来的。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很快就回去啦!”
晚高峰已过,汽车一路疾驰驶入幽静树木掩映的别墅群,校园里刚经历的青春活泼好像是一场梦,程茵茵从前常常经历这样的分裂,她在外面有三两好友,虽然不是至交,但吃喝玩乐热热闹闹,回到一个人的空荡别墅总会有恍惚感。
不过现在想到别墅里有个小朋友等她回家,那些茫然也就无处侵袭,心里充满安宁和强大,被别墅灯光拥抱的瞬间程茵茵似乎还听到了狗狗奶呼呼的叫声。
小奶狗乐颠颠跟在小主人身后出门迎接,小尾巴摇啊摇,台阶下不去了汪汪叫。
商岩回身抱起它:“糕糕,我们慢慢来。”
他抱着小狗还没下到最后一级台阶,程茵茵已经下车朝他们走来了,一手拎包一手拎着一个打包盒,狗狗先闻到香味汪汪叫了两声。
“妈妈?”商岩直觉是给自己的好吃的!
程茵茵拎着打包盒在他面前晃了一圈:“先进去啦。”
交到商岩手里恐怕先被小狗挠了。
这可是她忍了一路带回来的。
两个小尾巴蹬蹬蹬跟上来,商闻也站在门口熟稔地接过她的包,一同进来,程茵茵换下鞋子脱掉外套,商岩已经抱着狗狗坐在沙发乖乖等待了,两双眼睛湿漉漉的纯真。
程茵茵哪里舍得他们多等,解开系带露出打包盒真面目,是一份闻名学校小吃街的烤冷面,她路过的时候运气好没怎么排队。
“这可是妈妈吃了好几年的美味,尝尝嘛!”
商岩张着嘴巴等喂,期间瞄到父亲不赞成的目光装作没看到:“好香啊,妈妈我有点等不及了!”
“马上!”程茵茵对喂饭这项工作不大熟练,又怕太大口噎到小朋友,还想给他吃一块烤肠,正在努力夹到所有料。
啊呜——
商岩眼睛一亮,嘴里嚼着东西只能连连点头竖起拇指,真的符合他的口味。
狗狗轻轻呜嗷了一声,只是很懂事的看看小主人看看女主人,可怜巴巴。
程茵茵遗憾摇头:“这个是真的不能给你吃。”
商岩好歹四岁了,小金毛还不到四个月,它似乎听懂了,摇动的尾巴慢慢减速乖乖趴在商岩腿上,乖巧到让人不忍直视。
程茵茵转而看向商闻:“你要吃吗?”
她直接递过去另一双筷子。
商岩默默围观,父亲不重口腹之欲,除了特别不喜欢的菜其他能让他在意的不多,但他从没见过父亲吃烤冷面之类的小吃,他记得七八岁的时候管家偶然给他带了外面的小吃,味道还不错,后来偶尔也会给他买,但他请父亲一起吃都被父亲拒绝了。
或者说他从没在三餐之外的时间见父亲吃过东西,父亲从来是克制冷静的,可以说一辈子循规蹈矩,后来想起父亲似乎更多是他那晚对月而立的淡漠背影。
商闻拆开筷子夹了一块,在程茵茵期待目光下点头。
“还是老味道。”
“我就说吧!他们家很良心,这么多年过去就涨了两块钱!”
对此商闻也有些讶异,又夹了一块送入口中,一旁商岩都看呆了,父亲您不是要吃光吧?还有父亲和母亲的对话加密了吗?他怎么听不懂?
“爸爸……”看看儿子谢谢。
程茵茵眨眼示意,确定商闻有接收到信息自己也飞快夹了一筷子,小吃什么的,小孩子可以吃但不能多吃。
最后落回商岩手里只剩下两小口,他哼哼着吃光然后将盒子收起来免得小金毛犯馋,然后抱着狗狗坐到程茵茵身边追问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程茵茵点点他脑袋:“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妈妈……”商岩很想听,他对小时候的事知道的不多,有时问起父亲不会瞒他,但和母亲角度不一样,何况他想象力有限。
“我当时怀孕犯馋想吃学校小吃街的东西,大晚上你爸爸带我去买,然后一起吃啊。”
程茵茵莫名不太好意思跟小朋友说怀孕时候的事,孕期除了她自己的原因其他都算愉快,商家上下供着她,商闻特意腾出时间照顾她的情绪,雪夜带她出门吃饭,大早上亲自开车给她买刚出锅的煎饼果子之类的,他负责任的态度很让人安心,他们都需要一个继承人并且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但是这些都不适合说给小朋友,也没有恩爱可以秀。
商闻目光平静笑意浅淡,看向商岩时有些微变化,商岩恍然大悟提起了不该提的从前,他不是早知道母亲的心伤的么,真的太笨了。
“妈妈,那你以后还给我带好不好?”
程茵茵没有立刻答应,她先看向商闻,儿子也是他的,他要是不喜欢儿子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话,她也不好带孩子放纵。
“看你妈妈时间,不许胡搅蛮缠。”商闻没意见。
她立刻加上自己的条件:“再过几天我考试结果出来,到时候就能知道能
不能经常回学校啦,如果可以的话,你保证好好吃饭妈妈就给你带。”
小孩子好可怜哦,吃个小吃还要听那么多前提条件,但是她不得不做个残忍的大人。
商岩响亮的答应!
其实程茵茵这么做还有一点点小心机,梦里的故事男二生来循规蹈矩,一日三餐都是保姆管家定好的精致菜式,他没吃过外面小吃街的饭食,男主却可以陪女主吃这些,他们在一起后男二远远观望这份幸福,在好奇心驱使下吃了同样的东西,最后因肠胃炎进了医院。
无论将来怎么发展,商岩的基础竞争条件不能比男主差吧?
晚上程茵茵起来两次观察商岩有无肠胃不适,小家伙睡眠质量良好眉头都没皱一下,程茵茵暗暗点头,他妈本人胃口良好,商闻也没有肠胃方面的毛病,小吃街摊铺经营多年很少出食物质量问题,所以是故事里的小吃摊食物好坏掺卖吧?
“茵茵,电话。”
商闻拿着她手机出现在儿童房。
程茵茵关好门跟他道谢,电话停了,她看打电话和发信息的都是阮秋香就没着急,而是问商闻当时有没有肠胃不适,待会儿和阮秋香聊起来大概会忘掉这件事。
“就是当时我怀孕你第一次陪我吃的时候。”
商闻皱眉:“没有,怎么了?”
“随便问问。”看吧,基因在这儿,一定是小吃摊的问题!
程茵茵开开心心给阮秋香回拨电话,接通后没什么声音,她奇怪的喊对方名字,然后听到阮秋香弱弱的问了一句什么。
“我没听清。”
阮秋香怂怂地回了一句:“咱俩还是打字吧。”
点开信息才发现她接电话前还有两条新消息,‘没打扰你和商总的晚间生活吧?’‘我脑抽了,忽略我,我刚刚不该打电话。’
这都哪儿跟哪儿?程茵茵上划聊天记录才明白阮秋香要问什么,这个是来吃瓜的,前面追梦文媒的李总深怕得罪商闻之后寸步难行,拐弯抹角打听到程茵茵和阮秋香关系好,阮父又和李总有一些交情,李总就想拜托阮秋香找她说点好话,传达他诚心诚意的歉意。
程茵茵有点奇怪,那天他们和李总的态度都摆出来了,处理好那个心比天高的流量这事就算了了,他又何必这么胆战心惊,商闻又不会吃人。
阮秋香态度明确:“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敢应,就是来跟你说一声,这人挺会钻营。”
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圈子里没有传出任何风声。
“今天晚上组饭局一口一个大侄女,我爸都快膈应他了,他公司也没出什么事吧?就是听说封了一个流量,长相妖里妖气还觉得自己挺美想吊打我家爱豆那个!哎哟喂,我幸好没答应他!”阮秋香越说越兴奋。
程茵茵暂停聊天先问商闻,他闭目养神应该快睡了,程茵茵凑过去乘着昏黄灯光观察,片刻之后,商闻睁眼看她,黑漆漆的双眸幽深明亮。
“也没什么,他没及时约束照顾那人的团队,团队对外爆料那人塌房原因时提到程氏,我让秘书及时处理了,李总后续跟进也快,不过因为我与何先生交恶,李总与顾总有亲戚关系,李总太过谨慎,大约是怕受牵连。”
程茵茵听明白之后去搜那流量的消息,流量黑料满天飞之后代言片约都没了,即将参演的大制作电视剧也被换掉,还被身边工作人员爆出税务问题,塌的轰轰烈烈匆匆忙忙。
网络上关于流量塌房原因众说纷纭,营销号故作神秘,最沾边的是一条说法流量得罪了程姓资本,完全没有提及程茵茵,至于被商闻处理掉的爆料更离谱,说流量是被程氏千金捧红又甩了,塌房是被彻底放弃。
程茵茵喃喃:“我又不是眼瞎的冤大头。”
那位李总也不是谨慎,顾博恩是他拐弯亲戚,何坚晦一个便宜老丈人更和李总扯不上关系,他分明是怕商闻有下一步动作针对他们公司来打听消息的。
“我要怎么回应?”
商闻抬了抬眼皮:“你又不知道。”
这件事还没处理干净,他本没打算这么早告诉她。
程茵茵秒懂。
但阮秋香对这个‘我不知道’理解出来另一个意思,事是商总做的,茵茵问不出来可能是夫妻关系没到那份儿上,没看她过了这么久才回消息,又或者是不方便说涉及到商战什么的,总之她也不知道好了。
“我就是个吃瓜群众!”
程茵茵不明白阮秋香怎么忽然就要去睡觉了,她也困了,但入睡之后一连做了好几个梦,先是美滋滋带商岩到小吃街逛吃,接着他们要去看电影,可是大荧幕上出现的却是塌房流量的脸,循环播放那些被剪辑的灾难演技片段。
这梦太不讲道理了吧?
程茵茵一下子醒了,气的,她明明是受害者啊!
商闻比她醒得早一些,他打开台灯就看到程茵茵闭眼紧紧皱眉,嘴里喃喃说着什么,他要凑近听时她猛地睁开眼,一脸的心有余悸。
商闻蹙眉,以为她做
了噩梦不动声色调亮台灯:“怎么了?”
程茵茵抓住他的手,激动又悲伤。
“我梦到那个流量了!”太欺负人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