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遥清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下意识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这里后点头,同样说悄悄话一样,“可以,但不能太过分。”
得了他的准话,岑柠没再做声,只对着他笑。
不一会儿,等听老师提醒做好准备,孟遥清便倾过来,按住了她的脚腕。
他身上散着热气,凑过来的时候,岑柠都觉得周身的温度向上攀爬了好几个度。
隐约还能嗅到他身上微弱的汗味,不难闻,但她还是很失望没有再从他身上闻到自己喜欢的那股类似荔枝的果香味。
怎么就不用之前的那款香水了呢?
岑柠想不通,但很快,她就没心情想这个问题了。
他摁住自己脚腕的力度很大,在做仰卧起坐的时候,她的脚根本无法上移半分,这让她做起来容易不少,比平时自己练要轻松得多。
不过总体上还是累的,等一分钟过去后,她气喘吁吁,后知后觉的开始回忆刚刚有没有做好表情管理......算了,不重要。
“我做了多少个来着?三十六?”她兴致勃勃地问。
“三十九个。”注视着她红扑扑汗涔涔的脸颊,孟遥清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擦擦汗。”
“我还是第一次一口气做这么多个。”她抽了张纸巾囫囵擦了把汗,然后压低嗓音,“如实报就好啦,不用再给我加了嘿嘿。”
她笑得眉眼弯弯,不无得意。
孟遥清应了声好,又掏出一块巧克力递过来,“补充一下体力?”
岑柠眨了眨眼,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手里的巧克力,迟疑地接了过来。
但只是揣在手里,没吃。
孟遥清:“现在不吃吗?”
岑柠反问:“我该吃吗?”
她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孟遥清呆了片刻,才说,“你不想吃么?”
岑柠又把脑袋搭在了膝盖上,一双琥珀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但一直没说话。
有一瞬间,孟遥清甚至觉得自己在接受来自上位的警惕且饱含威慑的审视,让他不得不将自己的一切掏出来交由她,以表自己的清白与无辜。
他突然觉得有点热了,将立起的衣领往下扯了一下,有一颗本就没有扣紧的扣子顺势散开。
“我以为你接过去了,就是想吃的。”他说,“但是你吃不吃都没关系的,已经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岑柠撇了撇嘴,正要开口说话,见体育委员走过来,又把嘴闭上了。
直到孟遥清将她的成绩报上去,看着体委走向下一处,岑柠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闷闷地说,“我之前送你的御守和珠串,我也以为你接受了就是会戴的意思。”
她顿了一下,抬起眸子盯着他的脸,幽幽地说,“结果你没有,这几天都没有戴。”
“现在想想,你当时说的‘喜欢’是不是也是基于礼貌才那么说的?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送的那些。”根本不给孟遥清开口的机会,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也对,你一看就是不信神佛的人,那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不是的。”听着她越说越夸张,孟遥清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只是怕日常磕磕碰碰的把珠串磨花,没有不喜欢的。”
“我平时确实不会特意去拜菩萨,但我对这些信仰没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见她脸色缓和下来,孟遥清的声音又放柔了一个度,“我明天就戴可以吗?或者,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拜菩萨?”
岑柠听到前面的内容还没什么情绪反应,但当他说出以后要一起拜菩萨的时候,她平静的心湖像是被人投了枚鹅卵石,激起阵水花,让她忍不住笑起来,“真的假的啊......”
孟遥清歪了一下脑袋,“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骗你?”
岑柠抿了抿唇,垂下眼,将巧克力被攥得皱巴巴的包装袋撕开,然后咬了一大口。
好苦。
她的脸瞬间皱起来,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嘟囔一声,“我吃不得苦的。”
孟遥清很快回了一句,“那下次我给你带甜的?”
岑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勉强将那块巧克力吃完。
可能是她吃的过程中表现得十分痛苦,中途好几次孟遥清都说她不想吃可以直接丢掉,但她没听,固执地吃完了。
“浪费食物不好。”她说。
体育委员将统计好的成绩交给老师以后,又组织大家集合。
岑柠随着人流涌动,将巧克力剩下的包装袋递回给孟遥清,“找不到垃圾桶,你等会儿帮我处理一下?”
听到“处理”二字,孟遥清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想起她那只破了的手套。
他闷头将它接过来塞进兜里。
“好。”
第二天,他果然把珠串戴上了。
大课间下楼做课间操的时候,他站在她的斜后方,在她状似无意地望过去时,他抬起手腕朝她晃了晃。
自袖口处探出来的珠串在阳光下闪烁着清润的光泽。
岑柠满意地收回了视线,但还是努力抿平唇线,若无其事地听着广播体操的旋律开始伸展四肢。
算他识相。
-
孟遥清第一次在手腕上戴什么东西,很不习惯。
中午打球的时候,他提前将手串摘下,等结束后擦洗干净手腕,才又戴上。
季灿在旁边看着,还觉得纳闷,“你怎么开始戴这种东西了?”
他自己是有一块从小戴到大的玉菩萨的,每次运动前都会恭恭敬敬地把菩萨摘下,之前孟遥清还说他这样看起来挺麻烦的呢,结果没多久自己还戴上佛珠了。
“等一下,这个看起来有点眼熟啊。”他吸着果冻,回忆了一下,“岑柠好像有一条一样的。”
孟遥清冷淡如水墨画的眉眼瞬间活泛起来,逸出愉悦
的笑意。
“该不会是你看人家有,所以你也去请了条一样的吧?”季灿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接受不了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孟遥清:“......不是。”
他翘起唇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别太得意,“她送我的。”
季灿瞬间目露嫌弃,有些疲惫地说,“你在得瑟个什么劲儿?别这样,崩人设了大哥。”
他又捞起瓶矿泉水,有些疑惑,“所以你现在和她在交往?和岑柠?”
话音刚落,坐在另一处台阶的廖煜毫无预兆的猛地扭过头来,惊呼道,“和岑柠谈恋爱?谁?!”
和他坐一块儿的另外三个人推搡他一把,调侃他离那么远还能听到人家说什么,该不会是暗恋岑柠吧?
毕竟岑柠长得好看性格也好,班上也有不少男生向她示过好,不过她对大家都一视同仁,礼貌又疏离,只对女孩子亲近。
廖煜立刻摆手,连连说不,“我可不敢喜欢她,她那人......看着乖巧,其实可虎了,不是什么好的恋爱对象的,你们千万别被她的假象迷惑啊!”
季灿觑了眼孟遥清的脸色,看出了他眼中透出的无限求知欲,干脆又充当起他的嘴替,“为什么这么说?你和她很熟吗?”
“我和她是初中同学,知道的应该比你们多一点?”廖煜挠了挠后脑勺,在被问到以前怎么不提这回事的时候无奈地耸了一下肩。
“以前也没听你们提起过她啊,而且我和她真不熟,初中三年就说过几句话那种。”
“那你为什么说她虎,不是好的恋爱对象?”一个理了平头的男生问他,“难道是她初中性格很烂?”
“那也不至于。”廖煜揉着脖子,像是在组织语言,“她平时脾气是挺好的,但是真把她惹生气了,她是会动手的,而且真的很虎,直接抡椅子把人脑袋开瓢那种......”
季灿回想起岑柠跑八百米都吃力的弱鸡体质,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假的?她真拿椅子直接砸人脑袋了?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那个男生把蚕扔到她课桌里还笑话她了。”廖煜说,“我当时正好请假没在教室亲眼看到,是后来听同学说的。”
“反正那个男生当时就进医院了,第二周直接转学了,听说还是出国了,我反正再也没看到那小子。”廖煜喝了两口水,才继续说:
“他当时好像还在追岑柠呢,不过初中生嘛,挺幼稚的,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欺负人家......”
平头男生立刻接过话,“那也能理解,说不定岑柠早就积怨已久了,谁要打着喜欢我的旗号一直欺负我,我也会生气。”
“不过动手就动手,用椅子砸还是过分了吧......”另一个男生接着说,“这玩意一个控制不好力度,搞出人命了咋整?毕竟人脑又这么脆弱。”
“我是没亲眼看到啦,说不定真实情况和我了解的有所出入,但是不管怎样,她的脾气是真没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廖煜说完,扭头看向季灿,“就是想让你知道后和人交往起来谨慎一点,别把人家真惹恼了,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季灿正要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为自己辩解起来,“不是,我不喜欢她的啊,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刚好提到她这么个人而已!”
他看向若有所思的孟遥清,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别在外乱说啊,对人家女孩子声誉不好。”
同伴们纷纷摆着手。
“知道知道,那么没品的事情我们不会做。”
“对,不过廖煜就不一定了哈哈。”
“什么啊!我也就对你们说好不好?在外我的嘴都很严的!”
听着他们又没心没肺的吵闹起来,季灿一边脱着护膝,一边撞了一下孟遥清的肩膀,“所以在听完岑柠的壮举以后,你有何感想?”
孟遥清语气茫然,“我该有什么感想?”
季灿心梗了一下,无奈道,“得了,你就说你抗不抗揍就完了。”
孟遥清垂头摸了摸手腕的珠串,小声嘀咕,“她才不会揍我呢。”
他又不会惹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