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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争吵持续到大半夜,杜梦婷喝了钱翠英煮的鸡蛋红姜米酒后哄着终于睡着,许慧铃万般不满也只能被杜兴宏敷衍着推进卧室,几间房门阖上,客厅灯熄灭。
小隔间的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缝,昏暗的光从缝隙露出一缕,主卧那边仍然隐隐传来中年夫妻刻意压低声音的争执。
许奈奈抱着干净的换洗衣物轻手轻脚地走到浴室,经过几个小时,她原本打湿的头发风干成了一缕一缕。
这些天许奈奈有意观察过杜梦婷洗澡前许慧铃给她调热水,也大致学会了怎么调。
然而不幸的是最近接连阴雨,太阳能热水器的热水不足,方才杜梦婷闹那一通又浪费太多,许奈奈只能再次忍着冷匆匆洗了个凉水澡。
浴室脏衣桶堆满了全家人的脏衣服等待许慧铃明天清洗,最上面一件正是杜梦婷刚刚哭闹不愿意换的粉色连衣裙。
许奈奈把自己的外衣用手搓洗干净后晾到阳台,内衣内裤则挂到自己隔间的窗户边。
大雨逐渐停歇,屋檐的水流一滴一滴汇聚滴上窗台,书桌上交叠摆放着刚刚踩脏的试卷和书本,破边的扉页被很小心地展平。
许奈奈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旧台灯的光缥缈发黄,在窗上映出浅浅的影子。
良久,她垂眸展开那件男式外套,露出和杜梦婷裙子一模一样的内领商标——Hermè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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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很多个放学的夜晚,许奈奈都有意无意在园区大门驻足徘徊,却再也没有见到那晚惊鸿一瞥的白衣少年。
暴雨夜的遇见好似一场幻境,如果没有那件还留在她手上的昂贵外套,许奈奈都怀疑是自己做了个混沌不清的梦。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园区还能让保安那样恭敬?能随手留下一件价值不菲外套的人又该生在怎样的家庭?他也住在这里吗?可为什么再也没有见过那辆低调奢华的红旗?
没有人给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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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雨停的第二天乌云退散,至此,阴沉了大半个月的淮宜迎来阳光。
考试过后各科老师轮番讲解试题,虽然嘴上说着开学考试成绩不那么重要,但以一中的学习氛围来看学生们甚至都比老师紧张。
周日上午第四节课结束,大家结伴出去吃饭之余还不忘探讨白天老师讲的试题。
“我完了,这次恐怕年级前一百都进不了了,我妈得打死我!”
“学霸你得了吧,你看看我这选择题错这么多,进不了年级前三百,光荣榜连个名字都挂上不去!”
“你们都够了好吗?等成绩出来你们要是在光荣榜上都给我倒立吃屎!”
……
许奈奈默默收好自己错了一半选择题的供题卷离开教室。
周日的学校周边小摊生意火热,她一如既往淹没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杜家虽然能住在寸土寸金的君颐壹号,实际上整体只能算中产,一件大几万的童装也不是那么容易说买就买,况且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闹腾过了几天,那件被弄脏的爱马仕还是被许慧铃拿去干洗店。
某天上学前,许奈奈在玄关看见干洗店的小票,并记下上面干洗店的地址。
淮宜一中作息紧凑,高一高二每周只有周日下午半天假,高三的周日下午只有两个小时休息。
许奈奈在上个星期的周日将衣服送去干洗店,等了一周,现在才有时间去取。
奢侈品外套的清洗费用远高于寻常衣衫,许奈奈来淮宜前奶奶给的生活费有一半都给了这次干洗费。
干洗店老板贴心地给她用精致的纸盒包装好外套,许奈奈的肉痛得到杯水车薪的安慰。
终于出现了勉强匹配的载体来装下这件烫手山芋。
周日下午17:00,短暂的半天假进入尾声,校门口都是穿着校服进学校的人。
许奈奈提着干洗店的纸盒,刚踏进校门就看到教学楼大厅光荣榜那边围了一大群人。
光荣榜年级前十的照片会贴在顶端,年级前三百则以班级为单位打印出名字排列在下面,这也是大多数一中学子最看重的荣耀。
“光荣榜出来了!”
“这次好快啊!”
“完了,好像没我的名字……”
.......
一中进度快,学生的档次也比以前县里高很多,许奈奈很清楚自己以前在县高中数一数二的成绩在这边大概只能勉强混个中下游。
她对考试排名不感兴趣,刚准备绕路回教室,却猝不及防地越过乌泱泱的人群,径直看到熟悉且惊艳的面容。
“毫无悬念的好吗?我男神断层霸榜年级第一!”
“天哪,735分是怎么考出来的?”
“你应该说还有什么题是能让学神丢分的!”
……
刹那间,周遭空气密度骤然增大厚重而黏腻,喧嚣的议论自动加上消音键。
许奈奈感觉自己的腿软了一下,紧接着是一阵又一阵嗡嗡耳鸣。
光荣榜首,少年屹立年级第一的照片清冷俊逸,右侧耳骨轮廓上有一枚淡淡的黑痣。
他和那晚一样没什么表情,像受人簇拥在云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之骄子,平等地漠视每一个人。
而照片正下方是电脑打印的微软雅黑字体——高二一班,林汀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