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苏格兰把锅里的玉子烧盛到盘子里,然后拿着榨好的果汁,和温热的甜牛奶走到餐桌旁的时候,香取晴已经坐在桌边,正在咬着皮筋扎头发。格外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发底的颜色若隐若现。
那些被苏格兰吐槽过的挑染的头发们位置都很隐蔽,如果扎低马尾或者头发散下来就完全看不到挑染的颜色。但因为挑染的颜色饱和度很高,所以只要把头发扎高,就相当扎眼。
最开始那时候,香取晴的头发颜色远比现在要夸张,粉的绿的红的蓝的每周都会换不同的颜色。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才稍微收敛了些,当着教官的面只扎低马尾,这样半年下来,鬼冢教官竟然也没发现他头发下面的猫腻。
大约是混血的原因,香取晴的骨相有种超乎常人的流畅深刻,五官细节形状精致,眉眼唇鼻近乎完美。尤其是在不笑的时候,难免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疏离感,偏偏那双眼睛的颜色又秾丽多情,在柔和的客厅灯光下,就像是突然鲜活起来的石膏雕像。
苏格兰的心跳乱了一拍,但还是没忘记他想问的话,声调拉地还算平稳:“我昨天又见到隔壁那家伙了。”
香取晴像是没听到,握着筷子的手连停顿都没有,直接伸向了盘子里的下一块玉子烧。
苏格兰也拿起筷子,又说:“听他说,你还蛮喜欢他的?”
香取晴这次有了反应,冷淡地掀了掀眼皮,眼珠子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在说什么鬼话’。
苏格兰看起来有些惋惜地用筷子尖点点碗沿:“波本还托我给你带了蛋糕,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既然这样只能等会把蛋糕退还给他了,毕竟如果关系不好的话,香取你也不会想吃他的东西吧?”
香取晴微微侧目,果然在苏格兰身后料理台的位置上看到了熟悉的蛋糕盒子。
波本在组织中人送外号horap,相比于出自horap的那些日本风味浓厚的料理,香取晴更喜欢对方做的蛋糕和饼干,有种独特的清苦香气。
是在外面吃不到的味道。
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吃过了。
香取晴收回视线,果断改口:“我们关系确实不错。”所以蛋糕是他的。
苏格兰眼底泄露出一丝笑意:“这样。”
然后声音就戛然而止,再没有下文,像是刚才那句话只不过是随口一问。
早餐苏格兰准备的并不多,两个人很快吃完,香取晴放下筷子后,却并没有立即起身离开,视线再次从蛋糕盒子上扫过:“所以你到底想问什么?”
啊,haru果然还是很敏锐呢。苏格兰在心里赞叹,尽管他已经尽量避免了目的性问话,但还是被香取晴察觉了,
“确实有些疑问,关于琴酒为什么突然想给你换监护人。”苏格兰正色道:“以我对波本的了解,他足够胜任这件事,而你看起来也并不是太讨厌他不是吗?这种情况下,琴酒并没有必须换掉波本的理由吧?”
苏格兰又补充道:“我问这个问题也是工作需要,毕竟他就住在你的对门——直到现在也没有搬走的意思,所以我作为你的监护人,必须要确定他对你没有敌意和威胁性。”
苏格兰的这个理由很过硬,但瞬间还是有股古怪的别扭感划过香取晴的心底,苏格兰很关心波本?
香取晴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食物,声音有些漫不经心:“男人心海底针,琴酒要换掉波本的理由,你应该去问他。”
“他们的关系不好?”
香取晴:“你不如问我,谁和琴酒的关系好?”
“你?”苏格兰的口吻半开玩笑:“我听说是琴酒把你从爆/炸现场救回来的不是吗?”
“你从垃圾场捡回来一把能用的刀,这算是救命吗?”香取晴
轻呵。
无关刀的制作者,也无关刀本身的意愿,仅仅是因为这柄刀用起来顺手。
不过香取晴很快无所谓地摊摊手:“不过大约是我之前的人品太差劲,所以就算是失忆失踪,也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人来找我。如果不是琴酒,我大概还在日本的某个角落游荡,从这点上来说,确实应该谢谢他。”
客厅的窗户外风越来越大,卷携着雨点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随时会突破界限,闪电划过天空,惨白的光照亮苏格兰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香取晴好像看到苏格兰的眼皮略微向下压了压,露出了个相当难过的表情。但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却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
难过?
是他看错了吧。香取晴想,他们这种关系,苏格兰有必要为他难过吗?更何况他们刚刚认识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叮铃铃——”
墙上的挂钟发出报时的声音,这是在提醒香取晴该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了。
香取晴站起身,椅子脚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防盗门打开又关上,屋子里重新归于寂静。
苏格兰依旧笔直地坐在桌前,目光依旧落在那片虚空上,连睫毛的微垂的角度都没有改变,整个人像是凝固的石膏像。
半晌他绷紧到极致的肩膀才垮塌下去,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某个认知抽走了全部的力气和筋骨。
[……如果不是琴酒,我大概还在日本的某个角落游荡。]
这个形容让苏格兰想到雨夜里孤伶伶的小犬,蓬松的毛发被雨打湿,走遍东京的每个街头,也找不到一个会为它打开的门。
他早该想到的。
haru没有父母和家人,如果他不紧紧拉住对方的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记起haru了。
他却在最危险的时候没有陪在对方身边,那时候也因为对方逃开,就自以为是的放手,想给双方留出冷静的时间,结果事情却变成现在这样……
他才是害得haru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的人,如果不是他的疏忽,haru现在还应当是意气风发的新人警察。
这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