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怒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图纸来,略微得意地对着另外几位夜叉摇了摇:“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忘,草图的设计已是相差无几,就看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意见。”
弥怒在夜叉中也是新奇有趣的一位,除了夜叉本身就擅长的战斗之后,弥怒还额外爱好做衣服,做出来的衣物却也偏偏是不怎么适合夜叉行动的精致华贵的类别。
但也正因为如此,弥怒对艺术图案之类的设计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即使夜叉的傩面不需要什么精美繁复的图案,但众姐妹还是一致赞同将这项工作交给了弥怒。
问就是给命途多舛的幼弟最好的,还能表现他们的心意。
伐难捧场般给弥怒鼓掌:“弥怒,你的动作真快!”
几个夜叉凑在一起观察欣赏着弥怒的图案,叽叽喳喳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但这片空地上却也实在难以画笔,浮舍一锤定音,将几个弟妹都叫到他的营帐中去。
树上的魈有些在意,但也不知自己该作何理由飞过去看看。
微生也并未对夜叉们的行为有所点评,如一只真正爱美的鸟儿一般啄了啄自己的羽毛,让小夜叉自己去听、去看。
魈沉默着,不知内心作何想法,但微生此刻也无意去窥探小夜叉的心事了。
这里只是微生与魈的第一站,并未在此处久留,等到时间过得差不多了之后,微生便带着魈飞离了此处,以浮舍等人的居所为始,开启了一日更换一个地点的短暂旅行。
魈听见了许多,也看见了许多,千岩军操练时的认真坚持,普通百姓的寻常又安乐的生活。
浮舍他们要送予他回归夜叉一族的礼物,校场中训练的千岩军们在休息闲聊的时候也偶有谈及目前住在岩君府上的他,满怀期望地认为他再修养好伤之后,会和所有夜叉先辈一样骁悍勇武,成为千岩军信任的战友,岩君的麾下会再添一位英勇善战的武将。
归离集的凡人们听闻他年纪尚小,淳朴热情的人们为他准备了并不贵重却饱含心意的礼物。
他们感谢于夜叉们的费心守护,前线有多危险,每一个人都很明白,而夜叉一族都活跃于战场之上。他们庆幸自己是岩君的子民,感念每一位守护他们的仙人,也格外感谢夜叉们的守护之情。
魈还听到了坊间稚童的天真言语,说是等见到漂亮小哥哥了之后一定要送一束花给小哥哥。
所见所闻,有一小部分与他有关,但更多的却是璃月百姓自己的生活琐碎,烦杂却有着浓重的生活气息。
然而,听着这些与他有关的言语,魈所能做的,却只有一片寂静的沉默。
罪孽深重的他,并不值得这番期待。
安安静静从未给与魈任何安慰与指示的微生猜得出来魈的想法,领着魈在归离原光的差不多了之后,“旅行”的最后一日便飞得更远了一些。
树木茂密,藤蔓丛生,丛林深处有一水流汩汩的小石潭,潭水清澈见底,仿佛能洗净人心上蒙的一层阴霾。
做了好一段时日的团雀微生终于撤去幻形为团雀的仙法,斜倚在石潭边,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清凉潭水,划出一圈又一圈的荡漾波纹。
魈仍旧是一只小金鹏的模样,见微生撤去仙术之后,也遵守着契约不曾恢复人形,翠色的翅羽一振,便轻巧地落在了岩石上。
玩水的微生笑了笑,惬声道:“或许我应该要问你一句,最近有什么感悟吗?”
小小的金鹏犹豫了一会儿,就连头顶青金的翎羽也耷拉了一些,看似平静的嗓音中竟也掺了一些并不明显的低落之意,但他自己却犹不知晓:“他们都很好,但魈乃是戴罪之身,罪孽深重,并不值得这般期待与喜爱。”
微生抬起拨弄清水的手腕,斜斜支起侧脸,墨色的双眸沉静中暗藏着时光的悠长:“在你看来,何为值得?”
小金鹏默默想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谓值得与否,不是依靠众生而评定,而是依靠这里——”微生的指尖按上小金鹏心脏的位置,“由你的心来评定。”
“诚然,世人对某样物品的价值有着一套通俗的评定标准,但通俗也就意味着从众随流,并未广泛地包容异格的存在。”
他掌心向上翻起,捧起一座岩元素构成的天平,天平的两侧均有着一团明亮的光团。
“天平的两侧均代表着一个人的生命,生命的价值原本是相同的。”墨眸青年看向天平的右侧,叹声道,“若是他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拯救他人,但这个人却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你觉得值得吗?”
魈未曾说话,沉默以对。
“或者,我们再给双方附加一个额外的医者身份,而那个他要拯救的人却是他的仇人。医者救死扶伤乃是本职,但当对面的人变成他的仇人时,这就成了一个难解的问题,因为医者会在自己的本质天性与情感之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