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岩君醒来之时,只觉得头上好似多出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他疑惑地抬手摸了摸发顶,修长的指尖触及头顶花环上柔软娇嫩的花瓣,便轻而易举地蹭上了繁花的芳香。
那蝴蝶也知哪一处驻足之地最为珍贵,便迫不及待地扑扇着翅膀停驻在岩君的指尖上。
此时的岩君并未关注指尖胆大妄为的蝴蝶,注意力全然留在了自己身后的长发上。
他的长发已经被编织为一条点缀着无数小花的辫子,乍一看漂亮极了,但实际而言却是花哨至极。
醒来便见惊喜的摩拉克斯:“......”
一只史莱姆正在奋力挖土,尝试看能不能将自己埋进土地里,以求实现他自己自行禁闭之后便不会被摩拉克斯罚的美好愿望。
但干了这等有损岩王形象的坏事之后,摩拉克斯又岂能饶他?
坐姿随意的岩君目色睥睨,抬手将试图挖土自我埋尸的史莱姆召来,将小小一团的史莱姆捏在掌心中,然后将史莱姆捏成了方形。
摩拉克斯目光低垂:“该如何惩罚于你?”
“嗷!龙龙我错了!”史莱姆恨不得当场从岩君的手心中滚落下来“轱辘辘”溜走,然而方形的史莱姆却是做不到“轱辘辘”溜走这种高难度的动作的。
他只能委屈巴巴地盯着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岩君,甚至“阿巴阿巴”了两声,假装自己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史莱姆小智障,弱小可怜又无助。
摩拉克斯露出一个笑容:“我倒是有一法。”
部落中最为惊才绝艳的铸造师有幸窥见这一幕,灵府顿开,源源不断的灵感如同天河之水奔涌而下,令他的双目都为之灼热透亮了起来。
他废寝忘食,终日在石窑内击打雕琢,熊熊燃烧的烈火未经雨星的寒凉,在神像铸成之前一次也未曾熄灭过!
就好似那远古的燎原之火,自天降时便疯狂地点燃所及之处的每一颗野草与大树,只要未曾有高天之雨降下生命的恩泽,燎原之火便会不停歇地将一切都燃烧为枯朽的尘埃!
其余的铸造师们听闻他堪称不食不休地在锤炼铸造岩君的神像,纷纷前来石窑观之,待到神像半成之时,天际忽然降下一道雷光,将原本就烧的旺盛的铸造之火点燃得更为炽热!
或许这便是宿命,其余的铸造师们在这一刻也仿佛共享了他不眠不休不曾枯竭的灵感源泉。怀抱着对铸造岩君神像这一坚定的信念,他们不约而同地拿起引以为豪的工具,加入了这一场铸造的艺术中。
石窑外暴雨倾盆,里面却是一片如火的热潮,叮叮当当的击打声与打磨声几日几夜夜不曾停歇。
即使有人能送来吃食,他们也只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吃上几口又饮些清水,然后便再度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投注在对神像的铸造中。
待到神像真正落成的那一日,晴空之下石破天惊!
铸造师们不眠不休待了数日的石窑在神像落成的那一刻崩毁,散落的砖瓦青石却并未伤及铸造师们半分,他们只是目光灼热地望着自己毕生以来最好的作品,并为此献上狂热而坚定的信仰!
微生听闻铸造师们齐心在此处为岩王铸造神像,好奇心勃发的他便催着摩拉克斯来这里看看。当他们靠近之时,正巧遇见的便是这石破天惊的一幕。
落成的神像除了底座没有任何多余的昭示奢华威仪的装饰,唯有岩王姿态睥睨地坐于岩峦敬献的王座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方形岩造物,孤高而不可一世。
但在窥见其身之时,却又仿佛能听见重山叠嶂低沉的回响,如同最为触动人心的石鼓,每一声敲击都比象征上天威严的雷声要更为雄浑惊心!
他的身后是山与海的倒影,翻腾的巨龙在水雾弥漫的云间游动着,但所行之处,云雾与大海皆化作厚重的群山,而群山所至之处,明亮却并不会夺走群山声势的光如影随形,如同旧日与新生的交替。
光隐没于群山中。
摩拉克斯在子民们热忱激动又崇敬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近,含着不知名情绪的目光落在神像的身上,在游龙翻腾的声音中将目光移向神像手中的方形岩造物。
细看之后,他才发觉这并非是简单的一个岩造物,却是与那日他将微生捏成方形时他的神态一般无二。
微生站在摩拉克斯的身侧,抬手指了指神像的双眼,感叹道:“超凡的技艺!”
神像的眼睛中留有浮世的倒影,一只倒映神像手中的方形史莱姆,另一只却是倒映模糊又数之不尽的黎民,他们遥遥跪拜,满身泥泞,眼中却是岩王初临之日的暴雨倾盆。
威严中自藏对苍生黎民的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