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应该安心的,可她做不到。如今朝中有人在等着看,看她的根系到底伸到何处,才能决定要不要也沾一点庇荫。
将自己关在坤宁殿内的颢蓁能感到头顶皆是阴霾,可谁脑袋上不是顶着同一片天呢?杨太后也没觉得屋子多么亮堂。一问祖筠,还没过未时。她不知是否惦念赵昶凝说自己这段日子眼睛都是糊的,便叫人早早的掌上了灯。
乳香温热,烛火澄明,不觉勾起了赵昶凝的倦意。她用帕子揉了揉眼眶,祖筠赶忙问:“公主可是觉得熏呛?”
“冬天易乏罢了。”赵昶凝摆摆手,对杨太后笑道,“我先告辞,回府去了,改日再来找你。”辛夷闻言起身恭送,丹茹替她披上褐氅,向杨太后福过后便扶着她往外去。
杨太后跟上来说:“走,我送你到门口,坐得累了。”
“也好。”赵昶凝笑答,几人这就绕过慈寿宫,朝殿门处行。
才目送她离开,杨太后转过身,正巧瞥见不远处有两个人朝自己这儿来。
她觑眼看清来者,不觉暗自颔首,想来终有一事能如自己所愿了。
“娘娘,奴婢先回教坊…”辛夷亦瞧的清楚,回避在旁悄声说。
“你留着吧,她既来了,便该见见你。”杨太后别有深意的止住她,看着对面步近的主仆二人。萦绕在皇城上的阴霾越来越浓,她虽身上潮热,但心中愈来愈冷,遂略略收紧了衣裳,拉起辛夷的手,朝慈寿宫她平时接见请安妃嫔的宝座,一步一步,缓缓走去。
冬旱十分厌人,又冷又燥,丝毫不会顾及他人的死活,似要榨干每个人皮脂上的水,令她们亲眼看着自己一日比一日皱襞老去,它才会开心。
这片灰蒙蒙的天空下,碧袖碎步疾走,从左掖门的方向赶回雪香阁,身子微微出了些汗。她也发现自己呵出的气偶而也会有些白烟出来,她迎着这片雾气,倒觉得周身也没那么干了。
她绕回雪香阁,快步的走到杨婠面前,将一封信交到她手里。这是杨婠父亲杨忠替她打探来的消息。
杨忠原是禁中侍禁,杨婠得宠后,赵祯欲擢升他,却被杨婠以“父亲功劳不配官阶,若官家因为对贱妾的恩宠而加封,可能会令别的亲近之人也求官家徇私,赐予厚禄,这就成了祸端①”的理由制止了。但赵祯仍是给了他同殿直一般的俸禄,且免了其侍奉之劳。
杨婠素知其父在意的是财,对官职却不大上心,刚巧那时馥芝的父亲才被封了殿直,杨婠私底下对赵祯做此规劝,也是盼望赵祯能明白自己与馥芝的不同之处。
①原句为:外官当积劳以取贵,今以恩泽徼幸,恐启左右诐谒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