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这么说。”菊三四仍盯着她。
“所...所以教坊里没有夫妇啦?”辛夷不自然的岔开话题,“那师父,徒儿该回去练舞了,这剑器用着还挺难的,徒儿得加把劲喽!”语毕,一溜烟逃掉了。
菊三四紧紧目送她离去,暗暗斟酌辛夷方才言语态度,更加察觉到几丝不妥,困惑道:“莫非陈怜怜扯谎?”按理仙韶院怎样与他并无太深干系,奈何世事不经推敲,他亦难免将这点好奇存留心中,转头继续处置那些开封府放回宫乐人的文书。
下午,后殿。
纵使赵桢倚仗身子年轻,连日刺促不休的批阅章奏,还是让他筋骨劳累,力倦神疲。他原是打算趁周成奉出去换人奏对的当儿,阖眼冥想片刻,结果竟趴在御案上睡了过去。直待他觉得口中苦涩,舌干唇燥才勉强眯缝着眼,向后倒在龙榻靠背,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一只手随便指着个內侍吩咐:“斟茶。”
內侍倒了一碗茶汤给他,他懒懒的打个哈欠喝了一口,好歹是稍稍缓解了嘴里的闷气,接着继续发了会儿呆。再喝一口,神识逐渐清晰,纷乱的政务又一次占据了他的心,结果一抬眼,赵桢总算看清给他添茶的正是周成奉,复一转头,范仲淹老老实实的垂首站在中央,天晓得站了多久。
被臣子瞧见适才的颓丧模样,赵桢暗暗不豫,尴尬地清清嗓子,向旁边问此刻时辰。
“未时过一半。”周成奉答。
赵桢颔首,牙关僵硬忍不住打哈欠。总算费劲压下来拼命张开的嘴后,他扫了一遍案桌上呈递的,关于河北路税赋旧弊以及怀州的知州与通判间隙的扎子,强打精神问范仲淹:“常朝都争论了些甚么,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范仲淹插手回道,“翰林医官院说今年冬天格外寒冷,且遇干旱,开春势必疫虫滋繁,请三司务必在系省钱物(常规预算)中,提高医官院可动用的建置病坊、施散药品之份额。工部则趁势上表,说汴口一地拥堵太久,淤多难扫,河清兵不足,盼继续增派厢军补充人数,盼三司能再添一笔钱物。两笔支出数额不能算十分庞大,但无论哪个都将削减旁人用度,是以三司又请陛下动用内藏库的御前钱物(特别预算),做为补偿。”
“差不离吧。”赵桢淡漠的认同,没有留给他表述奏对内容的机会,继续说,“既然听清了,不如你也说说你的意见?”
范仲淹无意掺和此事,遂道:“陛下,臣今日求对,为的是...”
“朕知你为河北路的事来。”赵桢打断他,“但河北路的事说白了,不还是钱吗。”
范仲淹垂首道:“钱乃一面,然,怀州通判王拱辰与李知州相互之抵触,亦须慎防。”
“你先把一面解释清,再防他也不晚。”
范仲淹大抵是怕好不容易轮到他奏对,又被别的论证耽搁,于是沉住气道:“钱物之责,权归三司,台谏则专管纠弹讽劝,微臣纠弹河北路纷端才是正职。”
“好,台谏专管纠弹讽劝嘛。”赵桢不屑地笑了笑,“那朕问你,三司专管国计度支,到头来只会伸手向朕要钱,该不该纠弹?”
范仲淹听着,皇帝有种势必从他嘴里得到答复的架式,怪哉,六部为每年钱物与三司挣破头是常事,何时轮得到听从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