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当然明白,正因为这一点,女乐才敢明目张胆诓她,别人也帮她隐瞒。她对花心自是没多少兴趣,但她要从陈怜怜口中得到一个担保:“可娘子不是嫌仙韶院生冷不择吗,换不了花心,怎么处置呢?”
陈怜怜莞尔:“你又不打算留下,我怎样责罚仙韶院的弟子,不用你管。”
“哦,也对。”辛夷吐吐舌头,并不上钩,“我可不敢掺和仙韶院的舞了,省得与她们相处尽挨欺侮。”
陈怜怜闻言,单手托腮,微微颔首:“你就没寻思寻思,你都挨欺侮,何况芮哥呢。”
辛夷嘻嘻笑道:“难为仙韶院出了个比我还不知天高地厚又耿介的,娘子却不看护紧,岂非像戏里亲什么佞远什么贤一样啦?”她这也是才缓过劲就乱讲,仙韶院几百号人,陈怜怜哪儿看护得过来。
“唉...”陈怜怜长叹一声,语气中带出些许失望,“芮哥估计未曾料到,她帮人帮得这般不值。”
辛夷挠了挠耳根,粗浅的激将法的确令她多了几分愧疚,可她歪着脑袋权衡再三,依旧决定不蹚女童们的浑水:“芮哥是欲齐庄周的孙放,有自知之明;是驳田大人的鲍童,能分辨是非,所以她帮我,是出于本性,何来值与不值?”
“呸!”陈怜怜骂道,“方才人家搭救你,你上下两片嘴皮子都不掀开,这时候倒长出一口好牙!”
辛夷笑了笑。
她并非不懂知恩图报的道理,但她还有一层单纯的顾虑:什么孙放鲍童皆乃故事,哪就有这般机巧,如此难遇的硬骨头正根骨,愣被她轻轻松松撞上?所以对陈怜怜的不满,她丢下一句“娘子兹当我得寸进尺罢”,顺道无脸无皮的央人家无论如何忙也多照顾着点芮哥,之后便一溜烟告辞。
腊月二十,开封府。
为着免除市租不公的事,辽人折腾了一些日子,因为迟迟得不到朝廷的回应,连一向与契丹不大和睦的西平人也跟着一同闹起来,连累许多南蛮诸国的蕃客都不敢开店。
而开封府有意从中斡旋,每每派巡检去将他们拆散,结果让辽人西平人学聪明了,如今店主自己绝不出面,都由店里不识汉文的杂役动手抢夺,连说理的机会都不给。
知府程琳为此想向鸿胪寺请几名语译,哪知鸿胪寺总以契丹语通事(翻译官)归国信所管理为由,国信所则以小蕃通事和党项语(西夏语)译归礼宾院,礼宾院属鸿胪寺为由,不肯共务。看似百般推脱,其实像讲好了一般,谁也不管。
程琳在常朝时亦多次奏对,盼赵桢能针对市租的决定给个说辞,避免引起诸国之间更大的冲突。
赵桢坦然反问:“为何会冲突?”
虽则是明知故问,但程琳唯有解释一遍。
赵桢听完说:“朕先问你,历来‘海市’重买卖,那‘边市’重什么?”
南蛮商船行至广南、两浙、福建,须经市舶司阅视其货,方可入宋土,此为海市;而契丹、西平、回鹘的商旅则经四国交界处所设之榷场往来,此为边市。赵桢这么问,显然是在刻意做出区隔,程琳老实答道:“边市着重两朝继好,而非计较赢余。”
“你没忘嘛。”赵桢看似满意的点点头,眼中却毫无情绪,“本朝自天圣四年起就一再强调,设置边市,其目的更多是让南北往来无猜阻,实是绥怀远俗之意。光今年,各处知州就数次向朕谏言,希望朕能增加榷场岁赋,都被朕否决了。所以经由榷场入宋的货色,其所担税赋已经比海市少了很多,如今不过是在对北朝的仁策中,加了几个海市小国,若辽人因此而动怒,朕,是否该计较你阐扬不周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