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便听闻朝又道:“她今日刚入门,正是该好好磨磨性子之时,性子磨好了,辟谷之事自然水到渠成——倒不必急于一时。”
伍子昭心下那股子别扭之感于是更明显了。他思索片刻,还是提醒道:“话虽如此,可师父早些亦说过,这长痛不如短痛……”
闻朝沉默了一瞬,终归还是叹了口气:“也罢,我既已将此事交托于你,再朝令夕改亦十分不合适。”
伍子昭笑道:“师父言重了。”
闻朝摇了摇头,只道:“见她精神尚可,我便放心了——你……勿要操之过急。我先回去了,不必告诉她我来了此处。”说罢便挥袖离去。
伍子昭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他这师父来得突兀,走得亦十分突然——尤其是这走的情境,简直像是逃一般。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此中关节,便听得那净房门扉打开的声音,正是他那小师妹出来了。
她见了他,开口便笑问道:“师父可走了?”
伍子昭闻言就是一愣:“你知道师父要来?”
她点头道:“方才他从林子那边走过来时,我就看到了。”
“那你还去了净房?”伍子昭忍不住问道,可问完才觉出她的心思,“——你故意的?可就算你那事不好收拾,如何就当着人面……”
“什么当着人面?”她抿唇一笑,打断他,“我不过是舀了瓢水在浇罢了。你瞧,师父可不是那般没脸没皮的人物,不就只能走了么?”
伍子昭听出她言下揶揄之意,只哼笑一声。
洛水也不在意,重新来拉他衣摆,叹道:“我也是情急之计,不这样,如何能有足够的功夫去收拾那柴房?”
——此言在理。
伍子昭不知怎么心情好了点,盯着她轻盈钻入柴房的模样,重新双臂一抱,懒懒地倚靠在了院口。
——倒也不算太笨,还算有几分急智。
日后,大约是可用的吧?
他想。
……
洛水去收拾了许久,待得出来只觉得这大师兄看她的眼神很是有几分揶揄和奇异。
她倒是很想再抽他,大声呵斥他,再摁着他的头让他进去清理——毕竟这满地的狼藉又不是她一人的过。
可她到底要脸,尤其是清醒的时候。再加上她直到这些修仙的人狗鼻子一个比一个灵,也不敢冒了暴露的风险,只得老老实实地处理了。
她处理得还算熟练,毕竟方才清理那狗东西,掩盖痕迹的时候,就已经同公子学了,现学现用了一遍。
待得处理完了,她打了个哈欠出门,顺手就摸出了一枚纸鹤来——可刚一动作,手上便是一空,再一眨眼,就见拿纸鹤已经落在了她这大师兄手中。
她要去抢,便听到她这狗样的师兄笑着叹了一声:“这纸鹤折得着实不,应当飞得十分平稳——只是小师妹是不是忘了什么?”
洛水立刻哑然。
伍子昭欣赏够了她刷白的脸色,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师妹,请。”
……
而这一回到先前的院落里,嗅着那空气中丝丝缕缕的香气,她刚刚因为一番“动作”,压下去的馋虫又有些蠢蠢欲动——虽然按照公子的说法,只要“生香”之后,便会纳入对方的精气,补益未进食之后的饥饿。虽然她灵窍未开,但那东西至纯,多少能为她依照本能化一些。
可“不需要”吃是一回事,“不想吃”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一嗅着味道,脑子里便时不时地闪过她平日惯作的糕点菜色,什么松鼠鳜鱼、碧螺虾仁,什么青团子、薄荷糕、桂花酥,只稍稍想一想,就心神动摇——旁人不知道,她的储物袋中不仅收着她自俗世带来的那些被褥锦缎,什么杯盏锅碗、泥炉银炭亦是一样不落。若不是想着初来乍到,她早就端出来摆在弟子居里了……
她想着想着,神色便见着有些恍惚,眼睛更是不住地望膳堂的方向飘,这飘着飘着,便听身旁的人突然喊了一声:“大小姐。”
这一声突然入耳,她下意识又是一个激灵,立刻朝说话人瞪去。
伍子昭见了她这副瞪眼竖毛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只假作不知那般笑道:“怎么,叫不得?”
洛水定了定神,假作埋怨道:“方才就说了,大师兄莫要乱唤。”
伍子昭点头:“我也不是乱喊——只是看小师妹这辟谷这般费力,大师兄我确实想帮小师妹一把。”
洛水立刻警惕:“我……我现在还好,忍忍便可。”她说完就觉得腹中隐隐抽搐,难受极了。
伍子昭瞧她模样,只是笑:“我本也以为如此便好,只是这长夜漫漫,我怕小师妹熬不住——莫要看这茶水,横竖也解不了饿,倒不如这样,我给小师妹说说个故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