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飞渡看见自己的一名师父已经浑身染血倒在了地上。
他看见岳鹏举领着枪阵冲了过来。
他看见杀了两个人的东家宁毅已经转身走向后方。
他看见几乎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见了血了。
看见女真骑兵还在不断涌来。
队伍后侧,车队已经混乱起来,拖着两辆马车马匹似乎已经惊了,一辆冲向女真骑兵的侧翼,一辆朝着中间冲过来,一名驭马者拖着缰绳试图停下他们,却只能被拉着往这边走。女真将领狂呼了几句,锋线上的厮杀变得愈发激烈起来,原本的阵型开始紊乱。
两辆马车进入女真骑兵的阵型当中,后方不远处,有人陡然拉紧了连着马车后方的一根绳子。
苏克纳看见了马匹后臀上的刀伤。然后,光芒与火焰充斥了眼帘。
轰然巨响,火光在战场上升腾而起。爆炸造成了数人的伤亡,附近女真人的马队也惊了,四处奔行乱撞,苏克纳已经倒下马来,耳朵里嗡嗡嗡的乱响,眼睛也已经花了,当他滚了几下爬起来,前方晃动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时,一名汉人冲杀而来,挥刀斩向了他的脖子——
此时此刻,无论是顽强的战斗,还是因懦弱引来的杀戮,都在这片巨大而混乱的战场上不断地出现着。竹记这边数百人表现出来的战力称得上顽强,却绝非独独的一份。然而忽然在夜空中升腾起来的火光和爆炸引起了女真人的注意,另一支骑兵队伍随后也朝这里杀过来了。车队厮杀转移,随后一辆一辆的马车都不得不在战场上被引爆,这样的火光、延绵燃烧了一路,与之伴随的,是已被女真骑兵盯上的竹记成员不断推高的伤亡与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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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对于许多人来说,这都是个不眠的夜晚。
矾楼。
师师跪坐在房间里,焚香默默祈祷,通过一些渠道,她已经隐约知道了朝廷将在今天对女真人发起攻击,她期待着等到天明之时,能有捷报往城里传来。
但许多大人物的府上,已经被传来的消息所惊动,尽管目光是宵禁状态,部分官员还是连夜奔走往来,互相确认那个他们不敢相信的信息。然而不久之后,另一个消息传了过来,尽管不少人都觉得这样的消息实在荒谬,但它确确实实的,还是成为了现实。
在这深夜里的某一刻,皇宫开了门,首先出来的,是皇后的车队。
李纲奔出相府客厅的时候,匆忙得摔了一跤,他年纪已经老了,这一下摔得不轻,额头上破了皮,不久之后便全是鲜血,但好在他的身体不错,这一下之后,只是随便拿白布包了一下,竟还能奔走。秦嗣源也从这里出来,上自己马车之后,去的是另外的方向。
唐恪坐在府中书房里看书,有大成就者,每逢大事有静气,何况眼下的局面他也操不上心,只能看书,但在这一刻,他确实看不进去什么东西。
下人通传秦嗣源来访时,他是吓了一跳的,但随即让人快请进来。
秦嗣源几乎是奔跑着进来的。
唐恪与秦嗣源相交甚久,虽然由于主战主和的理念,常有辩论争吵,但还称得上是朋友。眼见秦嗣源也成了这样,他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免忐忑不安,只是面上摆出了冷冷的样子,拱了拱手,开门见山便道:“某知道西军已然惨败,其余几军恐怕也凶多吉少,但即便如此,你仍有可为之事,跑来找唐某作甚!”
秦嗣源却也毫不客套,有些急促地说道:“此来非为战事……”
他将事情说了出来,唐恪愣了一眼,眼睛瞪着他,然后目光中鲜血都充盈起来,额上青筋暴起,扶着书桌,身子摇晃了一下,过得片刻,方才说道:“岂、岂有……此理?”
皇后的车马离开皇宫后不久,皇帝周喆的车马追逐而出,两队人马一前一后,朝着城南逃遁。由于皇帝的出逃稍稍滞后,多少给了城内官员一些反应时间,蔡京、童贯、李纲等人都已追赶而来,只是李纲的追赶仅只一人的车驾,而蔡京、童贯等人带了家眷家产,许多人到了马车上才开始穿衣服,浩浩荡荡地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