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正在等待着战场消息的确认,设也马喊出“这必是假的……”之后,坐在椅子上的宗翰便没有再表达自己的看法,斥候被叫进来,在设也马等人的追问下详细叙述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然而还没有说到一半,便被完颜设也马一脚狠狠地提了出去。
“这是乱我军心的奸细!”
设也马斩钉截铁地说话,一旁的拔离速也加了一句:“或许真的是。”
等待第二轮讯息过来的空隙中,宗翰在房间里走,看着有关于望远桥那边的地图,随后低声说了一句:“斜保粗中有细,即便宁毅有诈、猝然遇袭,也不至于无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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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也马点头:“父帅说的没错。”
营帐里此后安静了许久,坐回到椅子上的宗翰道:“我只担心,斜保虽然聪慧,但心底始终有股傲岸之气。若当退之时,难以决断,便生祸端。”
设也马没有说话。
申时二刻(下午四点),更为详细的情报传来了,藏身于望远桥远处的斥候细述了整个战场上的混乱,一部分人逃离了战场,但其中有没有斜保,此时尚未知晓,余余已经到前方接应。宗翰听着斥候的描述,抓在椅子栏杆上的手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他朝设也马道:“真珠,你去前方看一看。”
设也马离开之后,宗翰才让斥候继续述说战场上的景象,听到斥候说起宝山大王最后率队前冲,最后帅旗倾倒,似乎不曾杀出,宗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右手攥住的扶手“咔”的一声断了,宗翰将它扔在地上。
斥候还在形容那可怖的火器对望远桥桥头的轰炸,延绵的火焰与爆炸令得大量奔跑到桥头的士兵无法过去,有的士兵身上着了火,惨叫着在人群中奔跑,有的人在岸边投入了仍旧冰凉刺骨的河水当中。北人本不善泳,大半投河的士兵就此淹死了。
“够了——”
宗翰打断了斥候的描述。斥候跪在那儿,噤若寒蝉。
但过得片刻,他又听见宗翰的声音传来:“你——继续说那火器。”
斥候这才敢再度开口。
申时三刻(下午四点半)左右,人们从望远桥前线陆续逃回的士兵口中,逐渐得知了完颜斜保的英勇冲锋与生死未卜,再过得片刻,确认了斜保的被俘。
这个时候,整个狮岭战场的攻防,已经在参战双方的命令之中停了下来,这证明两边都已经知道了望远桥方向上那令人震惊的战果。
所有人也大都能够明白那战果中所蕴含的意义。
六千华夏军战士,在携带新型火器参战的情况下,于半个时辰的时间内,正面击溃斜保带领的三万金军精锐,数千士兵当成死亡,两万余人被俘,逃脱者寥寥。而华夏军的伤亡,屈指可数。
大部分时间,其实彼此双方都在确认这犹如天书般的战果是否真实。华夏军一方,于仲道前后让传令兵确认了三次情报的来源,才接受了这个现实,渠正言拿着情报坐在地上,沉默了好半晌,才又让人去做一次确定,至于参谋陈恬接了讯息后先是失笑:“这是谁在消遣我,一定是以前被我……”然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拿军情来开玩笑啊——”
人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接受着整个讯息的落地。
下午尚未结束,宁毅已经与韩敬汇合,拉着部分装了“帝江”火箭弹与发射架的大车往狮岭前线过去。一边骑马前行,宁毅一边与韩敬、与数名技术人员、参谋人员复盘整个战场上出现的问题。
“火枪枪膛的强度,一直以来都还是个问题,前几轮还好一点,发射到第三轮之后,我们注意到炸膛的情况是在提升的……”
“三轮之后,弹药的纸壳有些卡壳了……”
“对付骑兵是占了运气的便宜的,女真人原本想要慢悠悠地绕往南边,我们提前发射,所以他们没有心理准备,后来要加快速度,已经晚了……我们注意到,第二轮发射里,女真骑兵的头头被波及到了,剩余的骑兵没有再绕场,而时选择了直线冲锋,恰好撞上枪口……如果下一次敌人有备而来,骑兵的速度恐怕还是能对咱们造成威胁……”
“火箭弹的损耗倒是没有预期的多,他们一吓就崩了,如今还能再打几场……”
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之中,又说起火箭弹的好用来。还有人说“帝江”这个名字威武又霸气,《山海经》中说,帝江状如黄囊,赤如丹火,有翼无面,最重要的是还会跳舞,这火箭弹以帝江为名,果然惟妙惟肖。宁先生真是会取名、内涵深刻……
韩敬往这边靠近过来,支支吾吾:“虽然……是个大喜事,不过,帝这个字,会不会不太妥当,咱们杀皇帝……”他以手为锯,看起来像是在空中锯周喆的人头,倒没有继续说下去。
宁毅偏了偏头:“帝江嘛……”
“是啊,帝江。”
“浆啊……”
“江……是江嘛。”韩敬咀嚼半天,策马跟上去,“什么意思啊?”
太阳落山之际,狮岭前线近了。
梓州。
李师师也收到了宁毅离开之后的第一轮战报,她坐在布置简单的房间里,于桌边沉默了许久,随后捂着嘴巴哭了出来。那哭中又有笑容……
许多年了,她一度质疑宁毅那天在金銮殿上杀了周喆的行为是否理智,如今这件事已经彻底不需要询问了。在这场几乎决定了整个族群存续问题的战役的最关键时刻,他率兵出击的第六天,轻松覆灭兵力五倍于己方的完颜斜保。
夕阳从小屋的窗口,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