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对方的年纪,他认为最大的可能,还是自己大意了。
初秋傍晚的日光洒在成都的街头,他与跟随而来的一名师弟碰头后,朝着不远处父亲参加聚会的地方走过去,路上还一直在想那小军医的事情。如此走过几条街,在一处没有多少行人的街头,身旁的师弟突然拉了拉他。卢孝伦抬头朝前方看去,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戴着灰白色头巾的汉子正朝他们过来,眼神看着并不善良。
这汉子身形魁梧,比卢孝伦还高出半个头,双手骨节粗大,拳头上、指节上尽是老茧,显然也是艺业不俗的绿林人。卢孝伦并不在乎对方的体型,他一生所学专破骨骼,不怕硬功,倒是部分身法快捷的利器功夫能对他造成威胁。当下看着对方,拱了拱手。
“阁下何人?”
那人步伐均匀,晃动着拳头,还在过来:“卢孝伦,六通老人的传人,近来都在城里说霸刀的破绽,我来试试你的武艺。搭搭手。”
最近这段时间卢孝伦与父亲参加各类盛会,也关注着这段时间内涌入成都参加比武大会的高手,但对眼前这人,并没有任何印象。对方态度从容,转眼到了身前,双手张开,靠着那身形,倒委实有着吞天食地的气势。卢孝伦直扑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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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手臂在空中硬碰硬的互砸了两下,卢孝伦只觉得手臂生疼,他双臂一合,以鹰爪的功夫直取对方左臂,抓住了便要拧断,身侧拳风呼啸!
这一拳沿着左边肋下轰上来,卢孝伦脑中一响,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动,隔夜饭都要吐出来,汹涌的痛楚传上脑袋,下一刻,他的鹰爪再抓不住对方的手臂,对方后退一步,一拳轰在他的脸上,随后将他抓起来一个跨步,旋转着摔飞出去。
卢孝伦的身体在道路上滚出七八丈,满地黄土飞起。之前站在旁边的师弟便要冲上前来,那大汉醋钵大的拳头一拳轰下,将对方打翻在地,晕厥过去。
卢孝伦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想要爬起来,由于胃里翻涌不息,挣扎着没能成功。那大汉还算没下死手,此时看着路上这对师兄弟,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唉,又是沽名钓誉……”
“你是、你……是……”
卢孝伦强忍住要一直吐的感觉,艰难地发声。在绿林间混了三十年,他深知自己可以挨揍,但不能不知道揍自己人的身份,譬如被周侗揍、被林宗吾揍、被心魔揍,揍了还没死原本就该是一种耀人的战绩。眼前这汉子身手如此高强,岂会寂寂无名。
夕阳之下,那汉子并不回答,转眼间消失在道路那头。
……
殴打卢孝伦的身影走过数条街道,来到比武场馆外的时候,正遇上今天的比试开始散场。他找个斗笠戴上,静静地在路边的宣传牌前看着一位位“高手”的履历和事迹,估算着他们的武艺如何,也希望从中看出有关于华夏军力量的一些蛛丝马迹,又或者、希望能查出那心魔的武艺,到底有多么高强。
这些时日以来,他也在几度谨慎地寻觅可能值得信任的同伴,本以为被吹得俨如绿林领袖、看来又与霸刀有些过节的卢家人能有多么厉害,谁知道一番动手,又是鼠辈一名。
看着从比武大会会场里走出来的人群,他的目光稍稍有些复杂。他一生练拳、爱武成痴,如果有可能,他原本也想加入这样的高手争锋中,探一探天下武者的虚实。
但也没关系。
这一次乃是左相铁彦亲自登门拜访,求他出山。
士为知己者死。
一些小的乐趣,便只好放下了。
王象佛心里是这样想的。
如此看得一阵,他朝着前方走去,离开这处街道。道路边,买了一份猪头肉提着的小大夫踏上回家的道路,与他擦肩而过。
*************
夕阳沉入地平线,有人在私下里聚集。
“……再不动手,华夏军处理完周边的事情,要进城了。”
“……今日碰面,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今日下午,刘西瓜带人出了城。”
“……她要去处理一件急事。”
“……西南之战打完后,华夏军俘虏金兵接近四万人,投降汉军零零总总,十数万……”
“……对这些人的安置、收编,对整个川四路的拿捏,还有各种善后,耗尽了华夏第五军的力量……”
“……他们准备抽出手来,八月初,搞阅兵献俘……”
“……穷兵黩武。”
“……骂是没用了……”
“……华夏军处理事情,要时间,咱们的人,来得也不快,现在外头闹哄哄的,如今看来,再过一段时间不动手,这帮士子自己就要内讧了……”
“……想要做事,只有这点时间……”
“……好在他们旁边那老牛头,出事了……”
“……姓刘的霸刀出面平息事态,华夏第五军第一师,听说也接了命令,紧急出动了,如此一来,他们的兵力,还会有数日吃紧……”
“……中元佳节,开鬼门。就这几日了……诸位觉得,如何?”
……
……
……
时间沉默了许久,有人将手指敲下来。
砰。
“……必能,一呼百应。”
……
……
院子里,回来得有些晚的宁忌点起了黄纸,将猪头肉摆在前方,祭奠了记忆中的三两个人。秋天的夜晚更显得怡人了,他还不到真正明白祭奠意义的年纪,说了会儿话,便就着米饭,吃完了猪头肉。
夏天都过完了,自己又大了一岁,外头一片祥和,跟女真人来之前的气氛全不一样。接下来可能不会有打打杀杀的事情了。
……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