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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忌、秦维文等四人跪过了二十九、三十,秦绍谦到来时,已是五月的初一这天了。到得这天晚上,宁曦、闵初一、侯五等人相继到来,报告了阶段性的结果。
距离桑坪数十里外的山间,女人自杀的场景布置的相当逼真,但山涧下找不到任何的尸体,当中存在疑点,很可能是故布疑阵。而侯五那边,他们调查到这女人透过特殊渠道买到过一份路引和身份证明,二十七这天,这份证明在成都附近出现过,现在应该是借货船从水路出川,已经很难找到了。
“其他的猜测,暂时都无法证明。”侯五道,“不过于潇儿买身份证明的这件事,时间是两个月以前,经手人已经抓住,我们暂时也只能推测她一开始的目的……当时她正好跟秦维文秦公子有了关系,或许这些年来,因为父母的事情怀恨在心,想要做点什么,如此过了两个月,四月里宁忌去桑坪,她在和登生活过,正好能够认出来,所以……”
小院的房间里,宁毅、秦绍谦、檀儿、宁曦、初一等人听着这些,面色愈发阴沉。
“……抓住秦维文、甚至杀了秦维文,无非是令秦将军伤心一些,但若是这场假死能够真的让人信了,宁先生秦将军因为孩子的事情有了嫌隙,那就真的是让外人占了大便宜。”侯五道。
檀儿抬头:“四天时间,还能抓住她吗?”
“我们的人还在追。”侯五道,“不过,于潇儿过去受过民兵的训练,而且看她这次装死的故布疑阵,心思很缜密。如果确定她没有自杀,很可能半途中还会有其他的办法,中途再转一次,出川之后,没有太大的把握了。”
宁毅沉默片刻:“……在和登的时候,周围的人到底对她们母女做了多大伤害,有些什么事情发生,接下来你仔细地查一下……不要太声张,查清楚之后告诉我。”
“是。”侯五点头。
面色阴沉的秦绍谦推开椅子,从房间里出去,银色的星光正洒在院子里。秦绍谦径直走到院子中间,一脚将秦维文踢翻,随后又是一脚,踢翻了宁忌。
“一帮难兄难弟,被个女人玩成这样。”
秦维文爬起来,瞪着眼睛,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说,过得一阵,侯五、宁曦、初一等人过来了,将事情的结果告诉了他们。
宁忌抬起头,目光变成血红色。
初一等人拉他起来,他在那儿一动不动,嘴唇张了张,如此过了好一阵子。
“她说喜欢我……我才……”
自从看到那张血书后,宁忌与秦维文打起来,没有在这件事上做过任何的辩解,到得这一刻,他才终于能说出这句话来。说完后过了片刻,他的眼睛闭起来,倒在地上。
他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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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咕嘟嘟的响,像是水在沸腾,又像是血在沸腾。
醒过来时,母亲趴在床边睡了,两只眼睛的眼皮肿起来,像是小灯笼一样。
时间或许是清晨,父亲与大娘苏檀儿在外头轻声说话。
“……早就说过了,生在这种家庭,会遇上的坏事,都要比一般人坏上多少倍……”
“……都是那女人的错,处心积虑。”
“……一般人也遇不上这种处心积虑……所以啊,做多少准备,我都觉得不够,宁曦能平平安安到现在,我实在谢天谢地……”
“……想起小忌这个年纪,遇上这种事情,我就伤心,他一个孩子……”
“……想开点吧,反正他也没吃亏,我听说那个姓于的长得还不错……好了,打我有什么用,我还能怎么想……”
这窃窃私语声中,宁忌又沉沉地睡过去。
再醒来时,一帮兄弟姐妹已经聚在了房间里,小宁珂端着白粥喂他喝。宁忌的身上并没有太多的伤势,喝了几口,便端过来咕嘟咕嘟了,换了衣裳,下床走动。
走出房间,走出院子,走到街道上,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但他总觉得人们都在心中暗暗地说着前几天的事情。他走到张村的河边,找了块木头坐下,西边正落下大大的夕阳,这夕阳柔和而温暖,仿佛是在安慰着他。
他的脑海中闪过于潇儿的脸,又时候又换成曲龙珺的,她们的脸在脑海中交替,令他感到厌烦。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孩子了。
他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这一天是五月初二。
五月初三,他在家中待了一天,虽然没去上学,但也没有任何人来说他,他帮母亲整理了家务,与其他的姨娘说话,也特地给宁毅请了安,以询问案情为借口,与父亲聊了好一会儿天,然后又跟兄弟姐妹们一起玩耍打闹了许久,他所珍藏的几个玩偶,也拿出来送给了雯雯、宁河等人。
初四这天凌晨,他化好了妆,在床上留下已经写好的信函,拿着一个小包袱,从院子的侧面悄悄地翻出去了。他的轻功很好,天还没亮,穿着夜行衣,很快地离开了张村。他在村口的路边跪下,悄悄地给父母磕了几个头,然后飞快地奔跑而去。眼泪在脸上如雨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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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们会从大路上追赶而来,因此选择了小路,在田野村庄间一路狂奔,到得这天下午,感觉已经离开张村很远了,方才在附近选了一条人流不多的道路。
申时左右,有战马从后方奔来,宁忌没有回头,已经易过容的他只是靠在路边自然而然的往前走。战马超过了他,宁忌微微蹙眉,因为战马上的骑士居然是秦维文。这一人一马迅速地奔出好远,随后秦维文又勒住了缰绳,在前方回过头来看他。再接着,他从马上下来了。
“阴魂不散……”宁忌低声嘟囔了一下,朝那边走去,秦维文也走了过来,他身上原本挎着刀,此时解开刀鞘,仍在了路边。
“你这次再挡我,我会打死你的!”
宁忌一面走、一面说道。此时的他虽然还不到十五,而秦维文比他大三岁,已经到了十八,可真要生死相搏,二十九那天宁忌就能杀死所有人。
秦维文脸上的淤肿未消,但此时却也没有丝毫的退缩,他也不说话,走到近处,一拳便朝宁忌脸上打了过来。
“操,都是那贱人的事情,你有完没完——”
宁忌一声骂,挥手格挡,一拳打在了对方小腹上,秦维文退后两步,随后又冲了上来。
两人在路边互殴了许久,待到秦维文脚步都踉踉跄跄,宁忌也挨了几拳几脚之后,方才停下。道路上有大车经过,宁忌将战马拖到一边让路,然后两人在路边的草坡上坐下。
“你非得出去干什么啊……”秦维文说道。
“我找到那个贱人,一刀宰了她。”宁忌道。
秦维文沉默了片刻:“她其实……以前过得也不好,可能我们……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
“关我屁事,要么你一起去,要么你在山窝窝里猫着!”
“我来给你送东西。”秦维文起身,从战马上结下了包袱,又坐了回来,将包袱放在宁忌腿边,“你、你爹让我送来给你的……”
“啊……”
“要不然老子怎么找得到你!真要抓你你走得掉吗!”秦维文等着眼睛嚷了一句,扯动脸上的上,令得他有些龇牙咧嘴,随后还从怀中拿出一封封了火漆的信,“喏,这封信里有华夏军在外头各种人手的联系办法,你看完以后,就把它烧了,现在给你,没有拆封,你现在就看。待会就要烧!”
宁忌默默地拆开了信,那信函当中,写的果然是一些华夏军在外界的接头办法,他揉了揉眼睛,努力地背着。待到了信函的最后,又有两行字。
父亲的笔迹写着:儿子,保重自己啊。
母亲的笔迹写着:早点回来。
周围又有泪水。
宁忌忍住声音,努力地擦着眼泪,他读出声来,结结巴巴的将信函中的内容又背了两遍,从秦维文手中夺过火折子,点了几次火,将信纸烧掉了。
秦维文的眼泪也在掉,此时站起来,朝宁忌肩膀上踢了一脚:“你非得出去送死啊!”
宁忌道:“老子的武功天下第一,你这种不能打的才会死——”
他也不在乎秦维文踢他了,打开包袱,里头有干粮、有银两、有兵器、有衣服,仿佛每一个姨娘都朝里头放进了一些东西,然后父亲才让秦维文给自己送过来了。这一刻他才明白,早晨的偷跑看起来无人发觉,但说不定父亲早已在家中的阁楼上挥手目送自己离开了。而且不仅是父亲,瓜姨、红提姨甚至兄长与初一,也是能够发觉这一点的。
他们必定是不想自己离开西南的,可在这一刻,他们也并未真正做出阻止。
宁忌挎上包袱朝前方走去,秦维文没有再跟,他牵着马:“你放她一条生路啊——”
“我把她头带回来给你当球踢——”
“你要不要马啊——”
“去你马的啊——”
“我草你大爷——”
宁忌的脸颊上,泪水停不下来,他只能一边走,一遍骂,过得一阵,秦维文的声音没有了,宁忌才敢回头朝西南看,那边仿佛父母还在朝他挥手。
总有一天,年轻的燕子会离开温暖的巢,去经历真正的风雨,去变得强壮……
爹、娘、哥哥、嫂嫂、弟弟、妹妹……
等到我回来了,就能保护家里的所有人了……
……
这一刻,夏日的阳光正洒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
邹旭带着一队人马,北上晋地,试图谈下有利的交易;刘光世、戴梦微在长江以南蓄势待发;江南,公平党攻城略地,不断扩张;而在福建,正统朝廷的革新措施,正一项接一项的出现。
名叫平安的和尚跟随着林宗吾,渡过了黄河,朝着南面而来。而名叫宁忌的少年,朝着东边、北边的残酷天地——
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