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时赶上晚高峰,堵了好一会。叶斯攥着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到地方才醒。
两人慢慢悠悠往学校里走,何修忽然偏过头看了叶斯一会,无声地叹口气。
叶斯学习太累,好不容易在车上眯一会,又要回去学习了。
“先去喂小猫吧。”何修淡然说,“对了,我买猫粮了,这两天就能到。”
叶斯闻言眼睛一亮,“好哎。猫粮贵吗?”
“有点。”何修点头,“怕吃坏,买的那种四五百一袋的。”
叶斯顿时窒息,“这么贵啊!够吃多久?”
何修想了想,“我看评论里说,能吃多久主要看猫。”
“靠。”叶斯笑着挂上他肩膀,“我们野橘还是个小猫呢,吃也吃不了多少,就是以后可能会越吃越多。”
“一起养她的话。”何修停下脚,眼中划过一抹期待,“要不要为她制定一个成长计划。比如这阶段最高让她吃到多少斤就要控制,几个月之前要学会什么技能。”
“猫就别学习了吧。”叶斯感觉自己表情逐渐僵硬,“吃吃睡睡不好吗?”
何修哎了一声,笑道:“我傻了。那就为她定一个有益健康的体重上限吧。”
“行。”叶斯点头,“那就先十斤吧,一岁之前不能重超过十斤。”
“……”
何修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是认真的,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对了,认真的,你钱到底够不够花啊?”叶斯说,“今天两趟去医院来回车费都你掏的,还有早上的米线,还有猫粮,我去,六七百进去了吧?”
“还行。”何修顿了下,认真道:“但我这周末改善伙食准备去你家,也是认真的。”
叶斯笑得停不下来,自从互相叫了男朋友之后,他的笑点好像就变低了,在何修肩膀上一拍,“行,来吧。”
小猫的胃口似乎一天更比一天好。叶斯喂完忍不住又撸了一会,软乎乎的肉垫捏起来非常解压。
“你今天跟小简说什么了。”何修突然问,“还把我支出去。”
“啊。”叶斯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又笑了,“你知道我故意啊?知道还配合。”
何修叹口气,“我当时有点察觉,但确实挺想洗葡萄给你吃的……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干这件事。”
啧啧啧。叶斯忍不住感慨,看看这个学神!看看!
“其实也没什么。”叶斯摸着小猫的下巴颏,听着呼噜呼噜的声音,“我就是想问问他,明明知道自己有活不了多久的风险,为什么还要和沈霏在一起。”
何修手上撸猫的动作一顿,“问这个干什么。”
叶斯没立刻回,只是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猫。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俩人在大理石花坛旁一坐一站。叶斯晃着腿,手轻轻拨着小猫的脑袋顶,淡淡地笑着说,“就随口一问呗,人都有个意外,说不定哪天……我也暴毙了呢。”
叶斯说完之后周遭仿佛突然安静了,何修半天都没说话。叶斯低头继续搔着小猫的下巴,搔了一会才抬起头,平静地对上何修的眼神。
那对黑眸仿佛定住一般,涌动着很深的东西,喉结轻轻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又努力忍了回去。
叶斯轻轻叹口气。前世往事,他本不想跟何修说太多,但今天小简的话让他改变了想法。
他垂眸笑笑,伸手在何修的手心上一捏,有些霸道地说道:“别想太多,都做男朋友了,你得跟我一起承担。”
“我会一直陪着你。”何修立刻反手攥住他,攥得很用力,叶斯甚至想要嗷一声把手抽出来,但转念一想那样有点太煞风景,于是便大义凛然让他攥了。
何修低声道:“回去吧。”
“嗯。”
回去的路上起了点小风,身上的汗被风带过有些凉飕飕的。这会全校都在上晚自习,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何修攥着叶斯的手,使劲攥着他。
“上一世,他身体问题很严重吗。”何修在脑海里轻轻问系统。
bb隔了一会才回答:“很难用严重或不严重来概括,大概是一颗不定时炸弹,需要天长地久地防备着。”
“但可能会有懈惫的一天。”何修听见自己的心声,轻轻地,像是一片落在脑海里的羽毛。
bb没再说话,表示默认。
被何修攥着手走着的叶斯突然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回过头。
风拂过眼前,湿乎乎却有些凉爽。叶斯轻声道:“我小时候家里很穷,老人过世早,我爸跟别的亲戚不亲近,也没人伸把手。”
“这种病原本趁小做手术有痊愈的可能,但那时没条件,拖得太晚了。”叶斯笑笑,“你看现在我家条件已经很好了,我爸一个大老板却还到处飞到处应酬,玩命赚钱,那是因为他当年亲眼看着老婆救不过来、小孩医不了,穷怕了。”
“后来呢。”何修平静问。
“后来赶上行业爆发,我爸站在风口上吃到点儿红利。”叶斯语气风轻云淡,像在说别人的事,“我家本来不在h市,我初一做了早该做的手术,痊愈后才搬来的。”
“手术成功吗。”何修下意识紧了紧手。
叶斯想了想,“算成功吧,花大价钱请外地专家。但没过多久我又突然发病,救过来后偷听那个大夫和我爸说话,才知道我其实还有遗传性心功能问题,老家医院水平不行,一开始没区分开。”
何修绷紧的眉头忽地抽了一下,胸膛急促起伏,叶斯有点不忍,在他手心里抠了抠,扭过头去片刻后才笑道:“大夫让我爸宠着我开开心心过日子。”
“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何修一开口声音哑了,“有人知道吗?”
“没有。”叶斯叹气,“其实每个心脏病说起来都挺严重,但只要不发病又感觉不太到,尤其是做完手术后,我自我感觉恢复得还不错,天天生龙活虎的。”
“是……”何修轻轻皱眉,眼眶深红一片,“是离校……那天晚上?”
叶斯嗯了一声,“那天从早上起床我就感觉很不好,后来又跟宋义他们喝了点酒。其实潜意识知道有风险,但没愿意往深里想……这根弦绷太久了,我当时真的快要受不住了。当初大夫跟我爸说我可能活不到十八周岁,那时候我已经赚了三个多月,多活一天都侥幸,越侥幸就越恐惧。”
叶斯没有说完,何修转身死死地抱住了他。两人侧脸贴在一起,何修在发抖,用尽全力地抱他入怀,越使劲抖得越厉害。
叶斯无措小声道:“你不会哭了吧。”
他轻轻顺着何修的后背,“是往世而已,这一生我没有疾病束缚了。”
何修抖得依旧很厉害,他的反应比叶斯预料中更大,叶斯忍不住有点后悔,似乎说得太草率了,应该一点一点说出来,给学神多点心理准备的时间。
何修一直在发抖,抖到最后叶斯心里那点沉重都快被他抖没了,变成十成十地担心。
学神不会被吓出羊癫疯吧,叶斯有些苍凉地想,那不就凉凉了吗,俩人都别高考了。
过了不知多久,何修才松开他。两人分开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汗透被风一吹,才知道刚才流了多少汗。
何修比叶斯想象中平静,甚至连眼眶泛红都没有了,甚至让人怀疑他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们回去吧。”何修说着,想攥叶斯的手,一低头却发现叶斯左手被他攥得有点发红。他有些愧疚地叹口气,换到右边去攥起叶斯另一只手,“走吧。”
“操。”叶斯服了,被他拽着走两步又忍不住乐起来,“你他妈到底什么神人啊,脑回路这么与众不同。”
何修勾勾嘴角没回答,俩人走到教学楼下,何修又忽然叫道:“叶斯。”
“嗯?”
“是往世而已。”何修对他淡然微笑,“这一生你没有疾病了。而且,你还有我。”
叶斯心里一颗大石头好像一下子落了地,使劲儿搂过何修的脖子往自己这边掰了掰,“是的!皮卡丘有蒜头王八啦!”
“一直有。”何修笑着点头,风一吹过眼眶又泛出点红,但他很快就恢复正常,攥着叶斯的手一直捏到教室后门才舍得松开。
叶斯心里很担心何修情绪,但他很快发现何修似乎只是最初反应略大,很快就像是完全忘了似的。回教室后立刻把面前的摞得更高,转头轻声说,“我睡一会,你帮我看着点老师。”
叶斯一愣,“一会是多久?”
何修看了眼表,“三个小时。”
“……”那不刚好到放学吗。
叶斯一言难尽地看着何修面前城墙一样的书,心想怎么不干脆贴个条,上面写着“猜猜我在后头干什么”。
何修从容不迫地趴下,“老师要是问我在后头干什么,你就说我闭关写难题。”
“……”
“行吗,叶卡丘?”
叶斯面无表情,“叶卡丘想电死你。”
何修勾了勾嘴唇,伸手捏捏他的手掌,头侧过去睡了。
叶斯过半分钟后做贼似的把头贴过去听,竟然真的睡着了,有那种浅浅的呼吸声。
“你说他还是人吗。”叶斯在脑海里问沙雕,“这是怎样一种神奇的动物啊,听完我的苦逼往事之后,选择睡觉?”
“每个人疗愈自我的方式都不一样。”沙雕轻声说,“你比较意气用事,心里快要受不住就选择酗酒。何修比较理性,选择用短时间深度睡眠来让自己重新开机。”
“……我怎么听你这话里话外在捧一踩一啊。”叶斯用意念翻了个白眼。
“是的。”沙雕严肃说,“所以你俩一个死了,一个能大富大贵。”
叶斯:“……”
赶着放学前两分钟,叶斯把作业最后一题写完。他突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换了个头像。
是一只正在放电的皮卡丘,屁股朝前,身子周围还有小波浪线,表示它正在蓄力中。
叶斯对着自己的新头像自我欣赏了一会,然后把挑好的蒜头王八头像发给何修。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一下,过了没几秒,趴着的家伙身子动动,慢悠悠坐了起来。
何修刘海都睡乱了,脑门上一个红印,叶斯忍不住乐,“你他妈睡挺香啊。”
“还行。”何修长出了口气,眼神有些茫然,“我昨晚上一宿没睡,刚才真熬不住了。”
叶斯神秘兮兮地抠了一下他的腿,“你看手机。”
何修点开图片看了一眼,眼睛一亮,“让我换头像吗?”
“是啊。”叶斯小声道:“换个皮卡丘男朋友的头像。”
何修很开心,飞快点击换,发出去又觉得有点歪了,于是重新调整一次。
“走吧,回宿舍。”叶斯打个哈欠,“今天早点睡吧,不自习了。”
“好。”何修抱起书包,从面前垒起的书里抽了几本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