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一连几日，白茫茫的水汽在密林间延绵开去。</p>

老驴欢快的甩着秃尾巴，伸着舌头去卷地上的嫩草，抓着它两只耳朵的蛤蟆道人，控制平衡时，拿蹼打它。</p>

“叫你别学老夫，还学！”</p>

书架里，聂红怜哼着欢欢喜喜的曲儿，偶尔嗖的一下，探出手臂，将路旁的野花摘去，阴风轻轻一吹，花瓣脱落，飘去后方，落在脏兮兮的书生袍上。</p>

陆良生指尖将花瓣夹在手中，笑了笑，脚步虚浮，摇晃的跟在后面，拿过腰间的葫芦，拧开木塞，仰头倒了一口。</p>

只有点点滴滴凉意的在舌上化开。</p>

“呃，没酒了……看来一个葫芦还不够啊。”</p>

自言自语般的嘀咕，陆良生又抖了两下酒渍入口，就真的一滴也没有了。</p>

外人看来，陆良生活脱脱就是一个酒鬼书生，甚至还有点神智不清，可那边老驴上的蛤蟆和女鬼知道，书生比谁都清醒，只不过是想不停的喝酒来麻痹自己罢了。</p>

曲儿停下，红怜飘进雨幕，看向跌跌撞撞在走的陆良生。</p>

“公子，快点。”</p>

“嗯，就来。”</p>

听到回应，聂红怜有些担忧的望去驴头上的蛤蟆。</p>

“蛤蟆师父，公子以后都会这样意志消沉吗？”</p>

相对于红怜的担忧，蛤蟆道人反而不在意徒弟现在的状态</p>

“无碍，你不懂男人，意志消沉不过暂时的，而且这种状态对修行中人是极好的磨砺，一旦看破明悟过来，哼哼，那就不一样了，老夫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呱。”</p>

某一刻，他又想起某座山里，埋下的女人。</p>

……恢复修为后，该去看看了，过去这么多年，也不知还在不在。</p>

想了片刻，蛤蟆系了一根野菜在绳子上，用木枝挑着，引老驴前行，回头鼓着蟾眼大声催促一番。</p>

回正过来，摇了摇头。</p>

唉，老夫真是操碎了心。</p>

一鬼一蛤蟆并不知，陆良生一路醉酒，却是从未停下修炼，乾坤正道的修行也不知是不是受过天雷一劫后，有了些许变化，隐隐到了瓶颈。</p>

而途中翻看《山海图志》随着修为渐进，从画、文字也有了一些感悟，这种感悟让他有些说不出来，翻看其他书籍却是没有。</p>

“难道……只有山海图志这本书才行？”</p>

甩开混乱的思绪，陆良生蹒跚摇晃的脚步极为稳健，饶是崎岖的路面，也能如履平地，听到红怜那声“快点。”</p>

“来了！”</p>

书生回了一句，袖口一挥，沾染泥水的步履一点，身形奔去前方，跃起的一瞬，横坐到驴背上。</p>

驴子四肢承受不住，抖了抖，头顶的蛤蟆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驴耳，回头拿眼瞪过去。</p>

“孽徒，呱。”</p>

嗯哈嗯哈~~</p>

老驴像是能听懂般，伸出舌头，嘶鸣点头。</p>

随后，蛙蹼盖了下去。</p>

“又学老夫！”</p>

红怜躲在画里轻笑，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这处叫不出地名的山间，水雾弥漫，人声、驴鸣、女鬼轻笑，以及蛤蟆气急败坏的嘶吼，热热闹闹的穿行而过。</p>

走出这这片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雨势还未停下，远方已有江水哗哗的流淌声传来。</p>

顺着这条道路延伸，隐约能见行人商旅来往官道，应该是有一个渡江的码头，未免太过骇人，陆良生撤去避雨的法术，可惜书架内没有油纸伞，之前那把都还是周府上的。</p>

“用惯了避水术，都忘记还有纸伞这回事。”</p>

牵着老驴就这么淋着雨过去，江面水汽弥漫，白茫茫的一片，这种雨天不适合渡船，数艘客船下了绳子，拴着渡桥木桩上。</p>

陆良生过去时，正有七人围着一个船家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p>

“真有急事，船家，行个方便吧。”“……我也有急事，三年未归，家中婆娘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p>

“就是，船家，你看大伙儿都急着有事。”</p>

七人当中，还有四人书生打扮，背着书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p>

“叫你们不要急着赶路，现在可好？”“还怪我？上次夜遇狐狸精，还不是你惹的，结果害得我们三个考举都不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