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民吸口烟,青雾在他面前缠绕成团,“一辈子都干这个?”
“嗯。”秦舟答得比笃定,“一辈子都干这个。”
岑民不大信,这世上把理想初心挂嘴边的年轻人太多了,他手下满腔热血的人也不在少数,可真能走到最后的寥寥几。
毕竟学术圈真的很残忍,有的人穷极一生也摘不到遥不可及的星。
“挺好,要是小柏也能这么想就好了。”岑民听柏知望提过想离职的事,院里没理由卡着人家,但主任身为前辈,还是对这个好苗子表示惋惜,“他想转行我理解,君子怀璧肯定会收到很多橄榄枝。但说句自私的话,我确实不希望他走。你说话应该比我管用,能劝就帮着劝劝吧。”
“别,我可管不着他。”秦舟赶紧否认,“他想干什么是他自己的事儿,别说现在已经分了,就算是以前,我也不可能让他为我改什么决定。”
岑民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满口不信:“你跟他要是真断了,我把岑民两个字倒着写。”
秦舟可冤枉:“真的。”想想觉得不严谨,补充,“至少现在是。”
岑民满脸“你骗不着我”:“我越想越不对劲,既然你们还没复合,那他干嘛千里迢迢把你从上海叫过来?”
秦舟一口气憋喉咙里,差点没呛到:“是他叫我来的?”
岑民奇怪他怎么还不知道,“不然呢?虽然咱们向来举贤以能,按研究水平跟方向最后还是得筛到你。但你自己都往后缩,除了柏知望,还有谁敢把你揪出来?”
秦舟可太震惊了,亏他在上海那会还千推万辞怕柏知望尴尬,原来对方早就大格局地决定为工作牺牲生活安宁了?
手里烟抽着没劲,秦舟兴致缺缺地吸两口踩灭。
驼铃阵阵穿过,大铁门呼啦一声打开。
十几个工装乌泱泱进来,人手一个带镜头的仪器,各个脸上都沾着灰和汗,个儿最高的那个还是一如既往打眼。
秦舟看清来人是谁后,默默闻了闻自己身上,还行,没沾烟味。因为柏知望有咽炎,所以秦舟从不在他面前抽烟,连味道都不舍得让他闻到。人是分了,习惯一直在。
柏知望朝他走来,一开始想着有老主任在场面不至于尴尬,结果岑民正好抽完一根烟,懒得掺和小辈的破事儿,扔完烟头回屋干活儿去了。
陡然成了独处空间,柏知望不知道怎么起头,只好拿万能的工作当挡箭牌:“刚从市里拿了一批数据权限,正好你那窟结束后可以做个整体环境模拟。”
秦舟静静应着。
大漠骄阳,两人的轮廓影影绰绰,隔着升腾的热气,一仰一俯离得很近。来回的路人指不定还以为他们在说什么情话。
秦舟躲在墙角的阴影里,树叶留下的光斑在他头顶挪动,“谢谢柏老师。”
柏知望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客气,“这是谢哪出?”
秦舟抬眼看他,分手这么久,他还没在太阳下光明正大地打量过柏知望。
“谢谢你不计前嫌地把我叫过来。”秦舟说。
柏知望没否认:“你知道了?”
秦舟往岑主任离开的方向抬下巴,于是柏知望很快明白是谁在大嘴巴。
柏知望解释道:“之前课题组开会,院里想从美研院抽人过来,要有类似经验的,问我有没有推荐人选。”
秦舟好奇:“我以为你会找别人。”
柏知望轻笑一声,挽起满是土的袖子,“你就在我跟前儿,我眼里还能看得到谁?”
这话说得不经意,听的人却往心里去了。
秦舟看着他,柏知望面上挂不住,转过头补充道:“我意思是符合标准的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咣啷一声,铁门合上。院外是黄沙孤烟,院里是热火朝天。
“柏老师,”秦舟仰得脖子发酸,揉着后颈,挫败地说,“不带你这么撩摆前男友的。”
“撩摆”是柏知望那边的方言,秦舟跟他在一块这么多年学会不少词,待久了口音就会被带着走。
“那如果不是前男友,”柏知望忽然低下头,嗤笑的气息扑在秦舟鼻尖,“是不是就可以放心撩摆了?”
作者有话说:
[1]有参考220窟重层壁画等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