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夫人来的时候趾高气昂、斗志满满，走的时候却是被丫鬟婆子抬出去的。</p>
这种反差惊得顾府众人险些掉了下巴，他们顾府这是已经破罐破摔，到了连侯夫人都敢揍的地步了吗？</p>
事情已然解决，顾承晏送温凉出府，沈妩也请辞离开。</p>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松鹤堂，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p>
若非屋内一片狼藉，顾老夫人都要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做梦。</p>
短短一个时辰里，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p>
沉吟半晌，顾老夫人终于理顺了思绪，看着顾锦璃，道：“锦丫头，那林嬷嬷说的玉镯是怎么回事？”</p>
顾锦璃没想到这老太太想了那么长时间，开口问的第一件事竟是然是玉镯。</p>
心中腹诽，但顾锦璃还是回道：“孙女一时运气好，赢了宋府的比试，得了这个玉镯。”</p>
顾老夫人撇撇嘴，就她也好意思说自己运气好？</p>
可别笑死人了！</p>
目光落在顾锦璃的玉镯之上，目露贪婪之色。</p>
宋老夫人的奇珍异宝何其多，这镯子能让她佩戴数十年，自然不凡。</p>
锦丫头才十五岁，哪里衬得起这般贵重的玉镯，倒是不如让她来佩戴。</p>
“这玉镯珍贵，要小心呵护才是，你们年轻人素来喜欢打打闹闹，若是不小心弄坏了玉镯，可是会惹得宋老夫人不高兴的。”</p>
顾老夫人紧盯着顾锦璃，眼中冒光，就差和顾锦璃直接说“我来帮你保管吧！”</p>
顾锦璃收回了手，露出一抹轻轻浅浅的笑，“祖母放心，我一定会仔细佩戴，绝不会弄坏镯子的。”</p>
身为祖母竟是好意思抢孙女的东西，她还真是开了眼界。</p>
顾老夫人不悦的抿了抿唇角。</p>
这锦丫头还是一样没有眼力，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p>
顾老夫人虽不要里子，但面子还要，是以也不会真的开口索要，便只对顾锦璃敷衍的“嗯”了一声，又提点道：“既是有机会能与承恩侯府小姐结识，日后便要多多走动。</p>
还有宋府那里，既是宋老夫人诚心邀请，你便经常去宋府坐坐，陪宋老夫人说说话，帮人家做做事。</p>
若能讨得宋老夫人欢心，只要她愿意稍稍提拔，咱们顾府就会比现在强上百倍。”</p>
顾锦璃嘴角抽抽，这老太太还真不知道客气。</p>
人家宋老夫人又不缺孙女，她没事跑人家宋府说什么话。</p>
再说了，人家又凭什么来帮衬顾府。</p>
可顾锦璃懒得与她分辩，反正她也不会听这老太太的话，随便她去说吧！</p>
顾老夫人又看了顾婉璃一眼，板着脸道：“今天的事情你们虽是占理，可以后也万不能再惹是生非。</p>
出门在外，就要多隐忍一些。吃亏是福，别总想着处处拔尖，女孩子脾气太过烈性，以后只怕会婚事受阻。”</p>
顾老夫人抿了一口茶，发现茶早已经凉了，便皱眉搁下，看着顾婉璃道：“婉丫头你也是的，那赵世子在大街上还敢对你做什么不成？</p>
最多不过在嘴上占两句便宜而已，忍了就好了，何必大打出手呢？</p>
若非今日你们运气好，这次永宁侯夫人怕是饶不了你们！</p>
还有锦丫头，赶紧把那个打人的丫鬟发卖了，这样的胆大的丫鬟可不能留，留着以后也只会横生事端。”</p>
顾老夫人理所应当的训斥着两人。</p>
顾锦璃静静听着，嘴角漫起一抹冷笑。</p>
这顾老太太的下限真是没有最低，只有更低。</p>
她的亲孙女受了委屈，遭人轻薄，她却只想着息事宁人。</p>
什么玩意儿！</p>
顾大夫人和顾二夫人自然也听不下去，她们想要说什么，顾锦璃却轻轻摇了摇头。</p>
她牵起嘴角，露出一抹纯良无害的笑来。</p>
“是，祖母教训的是，孙女谨遵教诲。”</p>
顾老夫人见了，满意点头，却听顾锦璃又道：“以后若是再有登徒子轻薄孙女，孙女绝对不会反抗，而且还会微笑待之，以此彰显我顾府的气度。</p>
孙女也自当转告几位哥哥弟弟，以后出门在外，若是别人要打咱们左脸，咱们要笑着伸出右脸去。</p>
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咱们顾府的教养来，想必日后众人都会对咱们顾府子弟大为称赞。”</p>
“顾锦璃！”顾老夫人一拍小几，将小几上的梅花青瓷盏震到了地上，她来不及心疼，只怒目瞪着顾锦璃道：“你放肆！”</p>
顾锦璃淡淡笑之，语气依旧轻和，“我放肆的时候多了，也不差这一次了。”</p>
“顾锦璃！”顾老夫人刚才有多解气，现在就有多生气。</p>
顾锦璃怼永宁侯夫人的时候，她只觉得爽快，可现在顾锦璃用凌厉的口舌对付她时，她才知道这死丫头一张嘴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割起肉来又快又疼。</p>
“你竟然这么对我说话，真是个没有尊卑的不孝孽障，你就不怕我把你从顾府的族谱上逐出去！”</p>
没有家族庇佑的女子等同于死路一条，就在顾老夫人以为拿捏住了顾锦璃时，却见她慢悠悠的扬起了嘴角，笑容温婉又美丽，“祖母舍得在这个时候逐我出府吗？”</p>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将顾老夫人问的哑口无言。</p>
顾锦璃刚攀上承恩侯府和宋府，她还没来得及利用，自然不舍得。</p>
说到底还是顾锦璃更了解顾老夫人一点。</p>
见顾老夫人不说话，顾锦璃笑容不改，看起来柔弱无害，是个颇为听话的柔顺女子，“孙女无意顶撞祖母，却也不愿欺瞒祖母。</p>
孙女只想告诉您，若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孙女依旧会这么做。</p>
无论对方是谁，身份如何，轻薄女子就该付出代价！”</p>
难道就因为顾府势弱，三妹妹被人调戏就该隐忍？</p>
世上哪来的这种道理！</p>
“祖母，今日想必您也累了，孙女便不打扰您休息了。”顾锦璃说完拉着顾婉璃的手便大步离开。</p>
顾老夫人气得直抖，却说不出半个字来。</p>
顾二夫人笑盈盈的道：“大嫂，母亲累了，咱们也走吧。”</p>
说完顾二夫人还笑着捧走了沈妩送来的那串红玉珊瑚颈链，“母亲，这既然是沈小姐送给锦儿的，我就帮锦儿拿回去了，您好好歇着吧！”</p>
她女儿的东西，谁都别想昧下！</p>
顾大夫人对顾老夫人满是失望，她福了一礼，也默默离开了。</p>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人走了半晌，顾老夫人才顺过气来，将手边的小几拍的砰砰作响。</p>
一个两个都不将她这个母亲祖母放在眼里，实在是太可恨了！</p>
都是顾锦璃那个晦气丫头，自从落水重病一场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处处忤逆她不说，现在还带坏了婉丫头。</p>
再让她这样下去，她这个老夫人还有什么地位可言了！</p>
“老夫人息怒，身子要紧，气坏了可不值得！”雪梅忙奉上一杯温热的茶来，双手呈给顾老夫人，态度很是恭敬。</p>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你看看柳氏和锦丫头那张狂的样子，简直是无法无天！</p>
偏偏老二是个窝囊废，被柳氏那个贱人吃的死死的，但凡他与我一条心，我也不会被动到这种地步！”顾老夫人无心喝茶，心口气得闷疼。</p>
顾老夫人揉着头，满脸怒火，雪梅忙走上前为顾老夫人轻柔的按捏头部。</p>
“老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p>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顾老夫人头疼，没有心情和别人打哑谜。</p>
雪梅抿了抿唇，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二老爷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对老夫人也向来敬重，若是无人撺掇，二老爷绝对不会忤逆老夫人您。”</p>
顾老夫人蹙眉想了想，老二自小就是个软绵绵的性子，虽说窝囊了一点，但素来听话。</p>
可自从娶了柳氏之后，老二就变了。</p>
先是反对她给他安排妾室，之后也处处维护柳氏，现在更是动不动就用搬出府去吓唬她。</p>
定然是那柳氏在吹枕边风。</p>
雪梅见顾老夫人听了进去，抿嘴笑了笑，继续道：“常言说男人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若是婆媳不一心，儿子十有八九是要丢的。</p>
奴婢有个远房表姨，家里条件不错，就是我那表嫂是个不孝的，婆媳两经常争吵。</p>
后来我这表姨一咬牙，给我表哥买了个美妾，一下子就把我表哥的心拴住了。</p>
现在我那表嫂可乖巧多了，别说不敢再与婆婆吵，每天都得伺候婆婆梳洗，生怕自己地位不保呢！”</p>
顾老夫人想到顾二夫人低眉顺眼服侍她的模样，不禁有些心动。</p>
雪梅偷瞄了顾老夫人一眼，不动声色的继续为她揉捏头部，“可咱们顾府不是那粗鄙的商贾之家，买妾之事自是做不得。</p>
不知老夫人有没有尚未出阁的侄女外甥女，可以给二老爷做个贵妾，只要她能和老夫人一条心，老夫人还何愁二老爷不听您的话呢！”</p>
顾老夫人觉得雪梅说的很有道理，十分心动。</p>
男人都喜欢新鲜，若有个美妾能让老二分心，想那柳氏以后也就不敢蹦跶了。</p>
还有顾锦璃那个死丫头，若是没了老二护着，看她还怎么狂！</p>
不过，她已经是兄弟姐妹中年纪最小的了，哪里还有未出嫁的侄女外甥女。</p>
顾老夫人皱起了眉。</p>
头部的穴位被揉捏的十分舒服，就连头痛都缓解了不少，她心中突然一动，开口唤道：“雪梅，你过来为我揉揉腿。”</p>
“是，老夫人。”</p>
雪梅走到顾夫人身前，屈膝跪坐在地上，耐心轻柔的为顾老夫人揉捏着双腿。</p>
顾老夫人眯着眼睛打量着雪梅，雪梅相貌虽远不及柳氏，但胜在年轻娇俏，颇有几分姿色。</p>
身材也丰盈有度，前凸后翘，看着便是个能生儿子的，比起柳氏那个薄纸人要强上许多。</p>
最关键的是，雪梅乖巧听话。</p>
她出身低微，若是想在顾府站住脚跟，就只能依赖自己。</p>
届时有雪梅在老二身边吹枕边风，她还何愁不能与儿子一条心了！</p>
心下已做决定，顾老夫人面上不露，“雪梅，你跟了我多少时间了？”</p>
雪梅眉梢一挑，恭顺答道：“回老夫人，奴婢已经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五年了。”</p>
“五年了啊……那真不短了。”顾老夫人感慨道，她看着雪梅，问道：“你家里可为你相看人家了？”</p>
雪梅摇摇头，“奴婢还想一直伺候老夫人，嫁人生子哪有陪在老夫人身边享福，奴婢才不愿意嫁人呢！”</p>
顾老夫人闻后一笑，“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哪有女人不嫁人生子的？</p>
不过就你这模样嫁给一般的管事我瞧着都替你不值，我若是给你一个机会，你可能把二老爷照顾好？”</p>
雪梅面露讶色，慌忙摇着头。</p>
顾老夫人有些不悦，“你不愿意？难道你嫌二老爷年岁大了？”</p>
雪梅再次摇摇头，“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出身卑贱，怎么敢给二老爷做妾室。”</p>
顾老夫人面色柔缓下来，笑笑道：“那有何妨？你在我身后伺候多年，一向聪慧稳重，我说你资格伺候二老爷，你便有！</p>
你只需告诉我，你愿不愿意？”</p>
雪梅红着脸，沉思了片刻，才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羞怯难言的应了一声，“老夫人，奴婢……愿意。”</p>
顾老夫人闻言舒心一笑，拉着雪梅的手让她站起身来，慈爱的望着她道：“如此便好，以后到了二老爷身边，要好好照顾二老爷，争取早日为二老爷生个大胖儿子出来！”</p>
雪梅的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顾老夫人见她羞涩不已，便笑着让她回屋歇着去了。</p>
雪梅脚步慌乱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掩门的瞬间，雪梅脸上的羞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得意的笑。</p>
她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老夫人没有尚未婚配的侄女外甥女，她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铺路而已。</p>
老夫人与二夫人积怨已深，老夫人急需一个与她同心之人，而她也正可以趁这个机会得偿所愿。</p>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随便嫁给一个管事了此一生，府中的三位老爷她早已观察许久。</p>
大老爷虽正直却是个枯燥乏味的人，相貌也不如二老爷三老爷清俊。</p>
她原本是属意三老爷的，可是三夫人太过强势，静姨娘也是个厉害的，她便一直没敢动手。</p>
可自从那次在松鹤堂见到二老爷护着妻女的威严模样，她便忍不住被二老爷的男子气概折服。</p>
以前她总嫌二老爷性子绵软，可现在她才知道，平时的脾性无所谓，在关键时候能护着自己女人的男人才算好。</p>
二夫人的出身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又与老夫人不和。</p>
她这般年轻貌美，何愁得不到二老爷的心，待她再为二老爷生个儿子，那可就是二房长子了！</p>
雪梅拿起桌边的小铜镜，望着镜中娇俏的少女，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p>
她的富贵美满，指日可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