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第二日吉祥来到柳巷口只，却只看到陈晴一人，立刻不悦的质问道：“大小姐呢？”</p>
陈晴唇边漫起一抹冷笑，“你是什么身份，大小姐是你一个婢女想见就见的？”</p>
吉祥被她的轻嘲和无礼气到了，梗着脖子回道：“我以前可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p>
陈晴冷笑一声，眸光冰的如同阴冷的地面上凝结的那一层碎冰，“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以前。</p>
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背叛了大小姐的贱婢，大小姐凭什么见你？”</p>
“自然是因为我有要事要与大小姐说！”</p>
陈晴眼眉一挑，凝眸问道：“什么要事？”</p>
吉祥避开了眼神，支吾着不肯说，“既然是要事，自然要当面告诉大小姐。”</p>
“呵！”陈晴斜眼睨她，呵笑出声，“你觉得你现在可有资格面见大小姐？</p>
你若是有事便快说，大小姐若是觉得重要自然会见你。</p>
我很忙，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耽搁。”</p>
吉祥气得咬了咬牙，可想到赵文漪的吩咐，想到那张卖身契，她只得努力平息心中的火气。</p>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要告诉大小姐的是……赵文漪要害她！”</p>
陈晴眉梢微动，半眯着眼睛看着吉祥，“你说赵文漪要害大小姐？”</p>
吉祥连忙点头，脸上露出担忧惊惧的神情来，“赵文漪一直记恨小姐，这次更是妒忌大小姐能去参见宫宴，所以准备要加害小姐！”</p>
面对陈晴的怀疑和冷淡，吉祥撩开了自己的袖子，让陈晴看自己胳膊上的伤痕，眼中更是瞬间漫起了一层水雾，“我以前被猪油蒙了心，只觉得顾府落魄，我留在大小姐身边也没有前程。</p>
赵文漪曾许我富贵，我便跟了她，可她就是个骗子！</p>
自从我到了永宁侯府后，所有的脏活累活都由我干，我每顿只有一个馊了窝头，可即便如此，她还不满意，稍有不顺便对我拳打脚踢。</p>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这时我才明白大小姐对我的好，我真不该背叛大小姐！”</p>
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吉祥捂着脸痛哭起来，看着的确情深意切，令人动容。</p>
陈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伤心落泪，只轻飘飘的问了一句，“既是赵文漪这般讨厌你，想来也不会让你在屋里伺候。</p>
那你又如何得知她要加害大小姐的呢？”</p>
吉祥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含着眼泪看着陈晴，陈晴那双幽冷如古井一般的眸子望的她心中泛起一层一层的冷意。</p>
这种感觉让她不由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大小姐时的情形。</p>
大小姐的目光明亮平静，似容不下一丝杂质，可眼前女子的目光却是冰冷锋利，似能毁灭一切阻挡她的东西。</p>
两人的目光虽是不同，却都让人不敢逼视。</p>
陈晴慢悠悠的勾起嘴角，用凌厉的目光将吉祥逼入巷口死角，“说啊，你既是连赵文漪的屋子都进不去，又如何得知她要加害小姐？”</p>
吉祥竭力的想要保持冷静，可对方的眼神让她心中惶恐，下意识的便回避了视线，“我只是无意间听闻……听到她说绝不能让大小姐参加宫宴……”</p>
“无意间？”陈晴声音冷冷，“到底无意，还是蓄意呢？也许，就连你的主动投诚都是这计划里的一环吧？”</p>
吉祥的瞳孔骤然缩起，她猛地摇起了头，瞪着陈晴道：“你血口喷人！我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与你有什么关系，此事事关重要，我只能告诉大小姐一个人。”</p>
陈晴双手环胸，慵懒的倚靠着身后的墙壁，她抬着下巴看着吉祥，冷冷笑道，“恼羞成怒。”</p>
吉祥仍是否认，陈晴也不理会她，径自说道：“让我来猜猜你们的计划吧。</p>
你来主动投诚，假意说出赵文漪的毒计，然后撺掇大小姐可反其道而行，将计就计，可趁机收拾赵文漪一番，让她知道厉害。</p>
大小姐与赵文漪之间已有积怨，若大小姐听闻此事后，心中自然不甘，十有八九会答应，却殊不知你们还有另一个毒计在等着大小姐。”</p>
吉祥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晴，目瞪口呆下意识的道：“你怎么知道？”</p>
语落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了嘴巴。</p>
“演技太拙劣了，就你们那点小心思，实在太不够看了。”陈晴轻嘲笑道。</p>
想到那个美丽温婉的少女，陈晴笑了笑，即便顾锦璃见了吉祥，以她的聪慧也绝不会被吉祥所蒙蔽。</p>
看着呆滞的吉祥，陈晴眼中满是厌恶，语气却保持着平静无波，“看你如此模样，想必在永宁侯府的生活应很是艰难。</p>
我猜赵文漪应是许诺你，若是你能替她完成此事，她便可以给你一些好处吧？</p>
会是什么好处呢，让我猜猜……”</p>
陈晴冷淡的扫了吉祥一眼，勾唇笑道：“莫非她许诺会给你自由？”</p>
看着吉祥瞳孔缩起，陈晴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嘲讽的牵起了嘴角。</p>
“真是愚不可及。”</p>
“赵文漪已经骗过你一次了，你居然还愿意相信她二次？</p>
那卖身契既是在她手上，她不给你，你又能拿她如何？</p>
还是让我来替你想想赵文漪会如何做吧！</p>
如果我是赵文漪，待事成之后，我一定会杀人灭口，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我，才不会说漏我的秘密……”</p>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吉祥捂住了耳朵，她身子瘫软，贴着墙一点点滑坐在地上。</p>
“除了相信她我还有是什么办法？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真的受够了。”吉祥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她没有哭，眼中却装满了绝望。</p>
她心中又何尝不怀疑，可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选择？</p>
不做一定会死，做了还有一线生机，她当然要努力活着！</p>
陈晴缓缓蹲下身子，她轻轻抬起吉祥的下巴，让她注视自己的眼睛。</p>
她的声音很轻很慢很冷，却带着无边的诱惑，“退一步来说，就算她信守承诺，将卖身契给了你，可你孤苦无依，日后又该如何谋生？</p>
我见你相貌不俗，以后嫁个殷实人家，也并无不可，可你真的甘心吗？</p>
就算是富足商户也终究不及官宦人家，你为了前途背叛旧主，又吃了这么多苦，结果最后反是不如留在顾府舒坦，我都替你不值啊！”</p>
吉祥怔怔的看陈晴，已被她的声音蛊惑了心神，“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p>
“当然有！”陈晴舒缓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你之所求不过是为了富贵而已，宁做高门妾，不做小门妻，对吧？</p>
可你就身在高门之内，为何还要将希望寄托在赵文漪的身上？”</p>
她贴近了吉祥，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点点冷意让吉祥颤栗不已，“老天给了你这般的好容貌，你又何必去求他人呢？”</p>
吉祥愣愣怔怔的望着她，表情茫然不解，“你说的……是永宁侯世子？”</p>
见陈晴颔首，吉祥摇了摇头，“赵世子在前院，我们这样的低等奴婢根本去不了前院。</p>
而且夫人对下人管教的很严，世子身边的侍女都是夫人挑选的，其他人根本就近不了世子的身。”</p>
“你没有办法接近，可我有啊……”轻薄的唇绽放出了一抹盛笑，宛若罂粟，花开绚丽，却是带着致命的危险，“只要你听我的，我便能让你得偿所愿。</p>
你不仅能得到你想要的荣华富贵，甚至还能一报赵文漪对你的欺辱之恨！”</p>
最后一句话点亮了吉祥的眸光，若是她真能成为世子的女人，不但富贵荣华唾手可得，日后还能将赵文漪狠狠踩在脚下。</p>
看着自己一双干裂的双手，看着她纤细手臂上遍布的伤痕，仇恨的力量甚至比富贵荣华的吸引力更加的巨大。</p>
可吉祥眼中仍有狐疑，“你若是有办法接近赵世子，你为什么不自己来？”</p>
陈晴站起身，抬手拂了拂裙上的灰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对赵楚没有兴趣，也并非所有人都与你一般所求。此事你想做便做，不愿做便算了，我很忙的……”</p>
“我愿意！”</p>
为了活下去，她都能选择赵文漪。</p>
那为了活的更好，她还有什么不敢赌的！</p>
陈晴满意的勾起了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p>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赵楚打她的那一巴掌，她一定要加倍奉还！</p>
……</p>
承恩侯府。</p>
一大早，沈染便命小厮端水进来梳洗。</p>
这几日他体会到了何为度日如年。</p>
她每天都祈祷着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沙漏中的细沙依旧缓缓流淌，日升月落，从不会因为任何一人的心情而有任何的改变。</p>
今日终于到了她来复诊的日子，当清晨的第一缕光倾泻落入屋内，他的心情久违的欢喜起来。</p>
他在小厮的帮助下挽发净面，又换上了一身绣着翠竹的月白锦衣，看着格外的温润清雅。</p>
小厮忍不住笑着道：“世子今日怎么打扮的这般仔细？不知道还以为世子要去相看亲事呢！”</p>
沈染略一蹙眉，他竟是打扮的这般显眼吗？</p>
想了想，他拔掉了头上的玉簪，松散的系了一条月色缎带，看着随意慵懒了些，却依然光彩夺目。</p>
小厮挠了挠头，其实他有点想告诉世子，并不是那支玉簪扎眼，真正扎眼的是世子眼中明亮晃人的光啊！</p>
在沈染的殷殷期盼下，顾锦璃终于来了。</p>
可随她过来的还有不请自来的温凉。</p>
看到温凉，沈染的眸色明显一怔。</p>
温凉勾唇淡笑，“沈世子，今日兵马司无事，我便又来探望你了。”</p>
顾锦璃：“……”</p>
好不走心的谎话。</p>
短暂的错愕后，沈染忙温和一笑，“温公子前来探望，染不胜感激。”</p>
“沈世子不嫌就好。”温凉说完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无比坦然。</p>
顾锦璃背对着温凉鼓捣着自己的小药包，心中无奈。</p>
他要跟着，她不同意他就闷闷不乐，垂睫不语，好似她欺负了他一般。</p>
她没办法，只得任由他跟着。</p>
沈染轻轻的欢喜的望向了顾锦璃，可很快他的视线很快便被另一个人的身影挡住了。</p>
“温公子，你这是……”</p>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温凉，沈染眉宇间皆是不解。</p>
“床幔上的碧竹绣的不错。”温凉望着床幔，语气清淡。</p>
沈染：“……”</p>
顾锦璃：“……”</p>
顾锦璃看不下去，走到温凉身边撞了他一下，“我要为沈世子复诊了，麻烦温公子坐到那边去。”</p>
温凉颔首，乖乖的坐了过去。</p>
顾锦璃满意一笑，算他守诺。</p>
她同意温凉跟来，温凉也答应绝不打扰诊治。</p>
病人将自己托付给了医生，医生就要认真负责。</p>
顾锦璃小心翼翼的检查着沈染的腿骨，顺着腿骨的方向一点点揉捏。</p>
“小腿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剩下膝盖了。”</p>
沈染眉眼含笑，如沐春风，“多亏了晋大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p>
温凉瞥沈染一眼，心中不悦。</p>
油嘴滑舌，哪里就像正人君子了？</p>